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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四章 人似秋鸿来有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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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带着厉南星,绕过重重高粱大屋,一条被淤泥雨水侵透的泥巴路从拓开的两间宅子延至深处。
厉南星虽然在这里住了段时间,但基本是在帮花卿墨治病,庄子里很多地方都没去过,那段时间他面上和顾惜朝冷战,实际也知道顾惜朝是在明察暗访。顾惜朝能知道这地方,他并不觉得奇怪。
泥巴路尽头是间小屋,两人进去后,顾惜朝打开了墙壁上一条密道,点了火折子率先走进去。
这山庄地下的密道着实错乱繁杂,这条密道又不是上次从赌坊进来的走的那条。一个沙漠小城,实在没有必要做这么多地下暗陆。
没有阻拦,没有袭击,进展的太过顺利,这反而让厉南星有种不好的预感,从进了这条密道后一路上便开始隐隐不安。顾惜朝也没再讲过一句话,气氛越发紧绷。
他能感觉到顾惜朝在努力隐忍着。
可是他在忍什么?
又有什么事不能和他说的?
如果不是刚才那场意外,顾惜朝就会一个人独自来这里,那么无论自己在外面怎么寻找,也不会知道他在这里独自面对危险。
想到这里,厉南星走到顾惜朝身边握住了那只隐在青衫下微凉的手。
顾惜朝微愣一会儿,也反握上。
十指交握,心手相连,也让你的痛,你的伤分给我一些。
再行了一段,前路似有光亮,顾惜朝突然转身过来,看着厉南星,压低声音,严肃道“你要记住。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说话。”说完,反握的手紧了紧,便缓缓松开了。
退到厉南星身后,顾惜朝又道“实在忍不住,可以在心里骂我。”
厉南星不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句也不懂,厉南星不会骂他,但是知道想要化解这些凶险,也只有照着第一句话做,不说话。
在顾惜朝的示意下,厉南星走在前面。他看着前面愈加亮堂的光,眼中的不安也变为坚毅。
两边的黑暗一点点消失,就像一身的皮肉被从安全里裸露出。
当厉南星踏出最后一步时,也终于看到甬道尽头的密室,只是还来不及看清,身后已是一道重力冲撞过来。
他迅速回身,作势抬手反击,但看清那个出手的人时,又卸力捶手了。
背上一痛,之前撞到地上的地方在这一击后,更是伤上加伤。
厉南星跌倒在地上,侧首一口忍在喉头多时的血,再也克制不出的吐了出来。
这一吐好像把他支持至今的精魂全都吐了出来。半磕着眸子,迷迷糊糊的只看到那个一脸狠厉的看着自己模糊的脸。
顾惜朝。。
这是为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
这时候我却还想着,我要相信你。
那双凌厉的眸子只看了他一眼便厌弃的移开了。像不想再看着让他碍眼的污秽,那浓黑眼中的神情真实的让厉南星不由发慌。
假亦真时真亦假,浑浑噩噩的他哪里还分的清楚。只需顾惜朝的这一眼,厉南星都要将自己厌弃。这极端爱恨的反转将他的心逼到绝境,他还是试图找到能够相信的理由。
思绪飞转里,却又响起一道声音。这声音也很熟,却不是墨泠湮。
“顾公子可真是狠心呐。”声音的主人走近,厉南星看到一双白色的靴子,靴子的主人走动中带起蓝色的衣摆,黑曜石般的发服服帖帖的坠落在衣裳上。
顾惜朝只冷哼一声。
厉南星听他们对话,想到一个人,不由自主就要脱口而出了。这一瞬,面上“啪”得一声,左脸突地被掴了一道耳光,火辣辣的,这一掌虽未运内气,确已有了十分的狠劲,厉南星大半张脸登时就肿胀起来,现在是连脸也无法动了。
“贱人,见着男人就发起浪了?”顾惜朝突然变得暴戾,蹲下身,将厉南星的头发拽起,送到来人面前,又道“你也正好记住了,这位可是你的第二个男人。”
这番话对厉南星的轰击,几乎是山崩地裂的。他已做好准备应对一切未能预知的任何难以应付的情况。可是最后还是这么措手不及,这么不可置信。
猜不到,看不透。
顾惜朝。对于你,我是永远猜不透。
发丝连着发根,拉扯间,阵阵的痛,这还及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他挣扎,法抗,撕扯中甚至试图咬掉舌头,但这也被顾惜朝卸了下巴制止住。
我好痛,我好痛啊惜朝。
你知不知道,我又冷又疼。你不能这样,这是我唯一的尊严了。
即使没有爱,你也不要拿走它。
他的顽强反抗终是使顾惜朝没有耐心,将他一把摔出去。这一摔却被另一个人接住,他被那人搂在怀里时,胃里顿时满上一阵作呕恶心。
他要逃,他要反抗,他的挣扎比刚才还要激烈,可却被对放确轻易的止住完全没有章法的反击。这使他更加慌乱。昏眩里,胃里翻江倒海,无边的恐惧感,沁透四肢百骸。
惜朝救我!!救我啊惜朝!!!
求求你救我!!
他伸长着手,向前胡乱的抓,想要抓住那个立在不远出的青衣人。衣角也好。只要让我碰到你。
厉南星还记得那人说过的话。
风沙碧海里,写着肺腑的二字真言。陋室茶棚中,字字凄意的白首终老。还有玉门关,还有俎徕山。。。
在最初的遇见之时….遇见之时…..对了,相隔太久,久得他都差点记不得了。
开始那人不已经和他说过了吗,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女子。
与他相守红烛,高堂立誓的妻子,傅晚晴。
厉南星,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子,那个人,从始至终就不曾对你有过情。
一番思来,厉南星已是面如死灰,他扑腾的身子像渴水的游鱼,挣扎直到放弃挣扎,顾惜朝只眼睁睁看着厉南星被缚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却不见有何动作。
搂着厉南星的男子“啧啧”两声,觉得这场面好生有趣,扶着厉南星的发,伪善的痛惜道“想不到厉教主竟如此痴情。”说着手游离到脸庞,削尖的下巴。微释力将被顾惜朝卸了的下颚骨接上。
厉南星从始至终都没看这男子一眼,人虽已在怀里多时,只怕也是想的另有其人。这种事哪个男人能不恼,男子将放在厉南星下颚的手顺势抬起,使之与他眼睛被迫对上。眯着眼道“厉教主已经将在下忘了吗?”
两眼焦灼里,厉南星终于与这个男子面对面了。刚才想起的名字又要呼之欲出。
男子正等着厉南星回话,顾惜朝先一步抢白道“我已将他毒哑了,沈公子要一个哑巴说什么?”
沈姓公子,在这囬城里担得起这个名的,也只有沈琪一人。
沈琪听顾惜朝这么轻描淡写的自然不信,低头看怀里的厉南星,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才稍稍信了几分。
沈琪道“顾公子的狠辣绝情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顾惜朝不以为意,冷冷道“一切都是为了相爷大计,务必万无一失,顾某现在只关心东西藏放在哪里?”
沈琪对顾惜朝笑道“顾公子对义父的忠心真是天地可鉴,在下自会帮你传达。”又对厉南星道“你听见了吧,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哪里会在乎你,你还喜欢他吗?”
厉南星没出声,低着头,脸埋在发里,也辨不出情绪。顾惜朝在一边也没说话。
沈琪却像体贴知晓了般叹道“你还喜欢他,那是因为你还不够知道他的绝情。”抬头将目光转向顾惜朝,沈琪眸子闪过恶毒的笑,这一笑后右手在脸上沿着左耳一划,“嘶啦”一声,一片薄如丝蚕的面具被揭下。
厉南星看到面具下的脸一脸讶然。他与这脸的主人相处有段日子,确信不会看错。
沈琪看他震惊的样子不假,却依然没发出声音,才真的相信了厉南星被毒哑。他已看到顾惜朝面色开始不好了,可依旧津津有味的说下去。
“只有厉教主认为这张脸的主人叫花卿墨,也只有厉教主见过在下这张脸,其实方才躺在外头那个死人才是真正的花卿墨”他颇为得意道“怎么样?这招瞒天过海的招数可是顾公子的妙计。以厉教主的善心自然会帮我治病,只沈某身为丞相义子这点,顾公子已是大功一件了,何况。。”
待还要说下去,却被顾惜朝打断道“依顾某看沈公子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这是顾惜朝今日第二次在沈琪与厉南星说话时,在其中插话了。沈琪被打断也不恼,看着顾惜朝道“莫非顾公子假戏真作,真有了情不成?既然如此,相爷那边。。。”
不等他说完,顾惜朝冷冷道“顾某是不想节外生枝,沈公子不要忘了正事。”
沈琪起先不答,自顾自顺着厉南星肩线一路下滑,似颇为享乐,摸道腰际时挺住,摇头道“不行,在下实在不想抱他是,他却还想着另一个人。顾公子说这该如何是好?”
顾惜朝沉默良久,走到厉南星面前蹲下,看着厉南星无神的眼,瞪紧了眸子开口道“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知道真相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给我记住。我一直在骗你。”
说道骗字时,厉南星眼里才有一道光闪过,那是伤到极致后,涩然的泪光,顾惜朝按住他要伸过来的手,吐出的字与他的眼神一般凌厉“我奉相爷之命,设计让你来给沈公子治伤,再者,你认为画辞那样的前辈高人凭什么看在你的面子上助我成就魔功?也不过是因为和你那位死去的姑姑的交情,让我坐收渔翁之利。”
厉南星听了这话已经是伤心欲绝了,可他依旧忍着没有说话,摇头落泪着让顾惜朝别说了。顾惜朝却越说越大声,狂笑自得的让厉南星觉得他是在自虐,也许并不开心。
“画辞死了,你的金贤弟也死了,是我亲手杀了他们,哈哈哈,是我,”眼睛死死盯住厉南星道“但是真正害死他们的是你,不过你放心,现在沈公子看上了你,你也可以活久一点,活着看着我飞黄腾达,看着我得势成龙。”
沈琪在一边“啪啪”的鼓起掌来,很是满意得冲顾惜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