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胤禛闭门思过,其间福全病重,又有赵申乔引出《南山集》一案,胤礽噶礼在中间煽风点火,除戴名世,张伯行,方苞,又有胤禩的老师何焯一干大臣牵扯其间,事情越闹越大,朝野混沌一片。胤禛充耳不闻,只在家里参禅读书。
一夜胤禛正拿着一卷《资治通鉴》念,夜深有些困顿,不觉夜风从窗子吹进来,拂竹做响,睁眼还以为是梦中。
影青歪着头看他,见胤禛穿着香色暗团龙纹睡袍,人坐着,头枕着炕几闭着眼。心想,这人平时一本正经,私下倒有些孩子气。还以为他睡着了,正不知该不该叫醒他,他自己先醒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变成鬼飘进来的。”
“难怪你走路从来听不到脚步声。”
“不是和你玩笑来的,我是有事相求。”
胤禛见了影青心中早喜不自胜,听她言辞恳切,一脸愁绪,问道:“遇到难处了?”
“我长话短说吧,我有个亲戚名叫冯翰文,是安徽一代有名的药材商人,他素来看不惯噶礼贪张枉法,两人结下了仇,上个月冯家无故被抄了,不仅没了家产,全家人都下了狱,说是与《南山集》的戴名世有亲戚,全等着秋后问斩。既抢钱财又灭门,这太没有天理了。噶礼是封疆大吏,没人参的倒他。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你了。”
“为什么只能求我?”
“我认得最大的官就是你了。”
胤禛心里盘算她为什么不去找胤禩他们,胤禩怕事一定是不敢管的,又或许她真的和他们没有牵连。
“我可不是什么官,只是个吃空饷的。”
“你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啊。”
胤禛拍了拍身边的炕沿道:“你过来,我慢慢告诉你。”
影青过去,隔着炕几在炕沿坐下。
胤禛道:“这个噶礼与我父皇同岁,他母亲又是我父皇的乳母,皇阿玛对他们母子自同他人不同,这是一层;噶礼处世严谨,办事得力,也会讨父皇喜欢,所以即便常有人弹劾,一来父皇久居深宫对他种种不法不甚明了,二来也是有心袒护他,这是又一层;还有他与我二哥私下交往甚密,这一层恐怕连我父皇也不知道,可谓是最为要紧。《南山集》这件案子只是两派相争引出来的,里面的事也不方便和你多说,该着戴名世倒霉罢了。如今已经定了罪,即便你的亲戚是被人冤枉,也不能放了。因为如果放了他,一来就坐实了张伯行弹劾噶礼的罪名,皇阿玛的决断岂不是错了;二来他的罪名是与戴名世谋反有牵连,赦了不是说皇阿玛又错了。这些也算了,尤其投鼠忌器,二哥此次过于活分了些,免不了牵扯到他,他是当朝太子,我皇阿玛素来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是不会允许对太子有一丝一毫伤害的事情发生的。”
影青急道:“官场的事情我不懂,总之不管谁对谁错总要把有名的处置几个才好。可是冯家只是普通商人,赦不赦他还不是一句话吗?”
“只是这句话从谁嘴里说出来。噶礼自然不会说,其他官员说不了,只剩最后一个人就是皇上,可是他会说吗?就像我刚才和你讲的,说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就是说没有办法了?”
胤禛点点头。
“你们家怎么这样啊,贪官横行,民不聊生,却只知道打压忠良纯臣,涂炭生灵。难道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冯老爷子虽然有些贪慕权贵,可是人也是扶危济贫,慈老怜幼的好人呀,他不该这么倒霉的。”
胤禛见影青又气又恼的样子道:“笑时应无比,嗔时更可怜。”
“你说什么?”
“我说你求求我吧,或许我就有办法帮你。”
“我不是和你说笑的。”
“我也不是。”
影青向前窜了窜道:“求求你了。”
胤禛笑道:“好吧,叫我想想。”
“你不知道怎么办吗?”
“我又不是张良孔明,总要让我想想吧。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前阵子刚被皇阿玛教训一番,现在还是闭门思过呢。我总要想想怎么把这个过思过去。”
“那你就快点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是满门的人。况且你是皇子,民怨四起动摇的可是你们家的江山,到时候最可怜的也是你们。”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民怨四起我这辈子也赶不上什么改朝换代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影青道:“那就拜托了,大恩大德绝不敢忘。”
“说这些套话是又要走了。”
“就是啊。”
“这次来,面上寒暄几句都省了,就长话短说要我办事,是不是有些失礼啊。”
“寒暄什么,王爷这些日子可好,每日吃多少饭,喝多少水,睡多久觉,日子过得可好?”
“托福还好,只是这一来,又难清闲。”
“清闲什么,欲盖弥章,你什么时候真闲过。”
“事情呢?我尽力而为,做不成可不要怨我啊。”
“少给自己找后路,你的鬼点子多着呢,一定有办法。”
“姑娘这么看得起我啊。”
见胤禛只是盯着自己看,影青转头道:“美得你。”
“我也不算丑了。”
“你这个人啊。我真的很着急,他们虽和我不是什么至亲,不过人也很好,还望你真的能帮他们。”
“你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你自然尽力而为。噶礼种种不法我也深恶痛绝,只是有皇阿玛和太子在,不敢出头,这次倒要试一试。只是人微言浅,也不知道行不行。”
“少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上次分别还说今生不能再见,没想到还能再见,见了面提的又是不遂心的事。说些别的吧,这半年还好?”
“还好了?你还好,还有你弟弟?”
“我还好,胤祥也很好。”
“他叫胤祥啊。”
“是啊,你知道我叫什么。”
影青刚要出口,又反应过来道:“我干吗要知道。”
胤禛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胤禛”两个字,影青第一次见他写字,下笔行云流水一般,字体俊逸刚劲,影青拿起来道:“你的字真好啊。”
胤禛笑道:“我呢,没有别的能耐,除了参禅礼佛就只会写几个字而已。你还欠我一个字。”
“你也只告诉我两个字,我干嘛要多告诉你一个字。”
胤禛笑道:“你怎么进来的,真的飘进来的。”
“这你别管,我不是瘸子了,谁也关不住我了。你怎么住在这个地方,这里是前朝宦官住的。”
“有什么不好,一命人住过的。大富大贵,无牵无挂,无烦无扰。”
“这么说来大富大贵有了,做个闲人也无烦无扰了。”
“我是富贵有余,遂心不足。”
说话间时钟敲响了三更。
影青道:“我该走了。”
“我怎么找你啊?”
影青拿过纸笔转过头写下几个字。
“到时候到这里找我就好。”
胤禛接过来,见字体很隽秀,对折一下夹道一本书里道:“有眉目我自会告诉你,这几天你只在家等消息,不要在走动了。”
“我知道。”
影青走后胤禛恍恍惚惚仿佛在梦里,今生竟然还能再见到她。胤禛恐怕是梦,可夜里醒来那张信签的确还在书里,再看一遍发现背面一角写着欠他的那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