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葳蕤》千夜弦华

27、冤家路窄

　　方意芜以同来时截然不同的迅捷身法来到灯火通明的街上——之前由于南宫歆在身边，她也没办法肆无忌惮地去看那些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首先，就是兵器。
　　虽然说她自己的确是可以召唤来帝火，但是它的能力自己也很清楚，绝对是一旦出鞘，不见血就不死不休的那一种，搞不好还会被认为是“妖刀”，连同自己这个妖孽一同绑到火刑架上面。更何况凭借自己现在的能力，想要驾驭它，还是有些困难，要是一个不留神来个反噬……那就大条了。
　　再说了，既然方XX那里不能指望，也就只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说起来，那可是天下四大名剑之首的白曜啊，如果能够弄出来再OO掉……
　　方意芜很不幸地陷入了自己将绝世国宝占为己有然后哈哈哈狂笑的场景，选择性地忘记了她和方怀季的实力差距。
　　还有……难得出来一趟，自然应该买几样纪念品，毕竟，购物可是女人的天性啊。
　　在这样人海如潮的街上，方意芜东看看，西摸摸，好几次有的老板看见她什么都不买的样子准备大声呵斥，却又拜倒在她的四无笑容里头。
　　方意芜心情大好，就像一个真正的九岁小姑娘那样，游梭在各个商铺间。

　　整个夜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方意芜迈着轻巧的小步子，来到一家卖珍珠饰品的小摊贩前，东拈拈西捡捡问道：“这些珍珠都是真的吗？” 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尽管对于收藏那些OOXX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但是无一向不好这一套珠光宝气的东西，所以对于这些向来都没有什么“深入”的研究，她也并不想白白的当冤大头。
　　不过，她所谓“不深入”的研究，就已经……
　　“哪来的小伢子，有多远滚多远，别碍着大爷做生意！”只听到一个娇软童声的小贩不耐烦地挥开手：“你……”他看见一身锦衣玉服的方意芜，霎时消声，
　　“当……当然是真的！”
　　小贩连连点头道：“这位小姐啊，我的这个铺子可是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那一辈就传下来的，百年的老字号啊！怎么可能会有假货呢？”
　　方意芜笑了笑，这安国什么都不多，就是 [老字号] 多。
　　漫长的历史造就了辉煌的文明，像这种一百多年的老字号放在其他国家绝对是可遇而不可求，在安国？别开玩笑了！说不定路边猛然间就会冒出来一个叫花子，朝你说：“我们是乞丐这一行的老字号了！”
　　“那这里有什么好货吗？”
　　方意芜顶着个星星眼问道，一闪一闪亮晶晶。
　　“嘿嘿，小姐啊……这里可算是问对人了，”小贩看到方意芜的样子，立刻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道：“我们这里的东西那叫一个质量好啊……”他殷勤地介绍着，“我这里有珍珠项链、珍珠手链、珠坠子、珍珠耳坠、珍珠结、珠花、珍珠戒指……多了去了！价格绝对便宜实惠，童叟无欺！”
　　方意芜看着这些珍珠饰物，在普通人眼里，这定然是光彩艳丽，显得极其高贵富有。可是不说前世的无，就是现在的“方大小姐”，对于这些东西应当也早就是爱看不看的了。
　　她挑了挑眉笑道：“大叔，世人皆知……珍珠的级次是以珍珠的形状、大小、颜色及质量来区分的，我虽然只是个门外汉，但也能够清晰地看出来，你这里头的珍珠，有的形状不但不规则，而且表面有明显的沟纹，至于颜色么……”
　　方意芜笑了笑，拿起一条不起眼的珍珠项链在手上把玩，继续说道：“玉白色的珍珠才是珍珠中的一等品，像你这里头的还混杂进了浅粉红色和浅黄色的次等品，虽然说全珠基本有珠光，但是顶多算起来，也就是个中下等。……就凭这种烂货，你还想来敷衍我？！”
　　那小贩已经面如土色，蜡黄的脸上逐渐发青。
　　方意芜此刻的笑容，在他看来已经和魔鬼没有两样了。
　　看出他的想法，方意芜微妙地挑起嘴角，说道：“不过……”
　　看着小贩的脸愈发惨白，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我们小本经营的，哪里去……”
　　方意芜停顿了一下，还是笑了笑说道：“这珍珠项链，我要了。还有这个，这个，那个……统统给我打包起来。”
　　现在想起来也对，难得出来一趟，还是要给那些亲爱的娘亲“们”和哥哥姐姐“们”买一些东西的啊。
　　人老珠黄……
　　方意芜略带恶毒地一笑，收好包裹，甩下一锭银子后继续开路。

　　她一路上走走停停，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高等纯净的灵石。
　　夜月草珊瑚、柔晶、墨兰玉、绮澜丝、砗磲月长石、色碧玺、红蜜腊、绿松石……等等，基本上在她的心目中，未来可能会用上的，这里有供应的，统统都买上了。
　　走了不少世间，看到前面的一个写着 [金紫兵器行] 的招牌，方意芜的眸子陡然间一亮，兴高采烈地走了过去。
　　刚刚进入兵器行的正门，方意芜就看到了一幅气势恢宏的字画。
　　“止戈……”
　　默念了一遍，方意芜看着这足以在现代当草书模范的字体，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止戈为武，这是多么讽刺的话。
　　而在一个兵器行的面前，居然挂上这样的字画……
　　看来这里的幕后人，也确实不简单呢。
　　甫一照面，仿佛是一张百家刀剑图。
　　雪白的墙上都挂满了各种类型的刀剑，单刃剑、宽刃刀、双刃剑、袖剑、大刀、短刃、细剑……有的是匠人不可考的无名刀，有的则是出自名家大匠之手，还有的就是默默无名却异常锋锐的名器。而其中的风格也是各式各样，有的豪迈霸气，有的清朗温雅，有的朴素无饰，有的精美华丽，有的正气凛然，有的妖异邪魅……全部的刀剑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五六百把。
　　方意芜看着看着，骤然停下了脚步，黑色的眸子中渲染了掩饰不住的巨大惊诧——
　　那个该不会是……！！

　　“老板，那把匕首多少钱？”
　　正在高高的柜台后面算账的老板听见一个清丽的女声，抬起眼来，却意外地发现空无一人。
　　是哪家的伢子在开玩笑？！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又低下了头。
　　这一次，传来的女声带上了比之前强上百倍的温柔感，却带上了一种莫名的凛冽，让他浑身上下的汗毛直立。“老板，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老板猛地站起来，高大魁梧的身材，骠悍强健的体魄，一看就知道是练武之人。只是此刻，那粗壮的身子竟是隐隐发抖。
　　他左顾右盼，还是没有看见半个出没的人影。
　　“……老板，看下面。”
　　骤然低沉的女声传来，老板愕然地低头，看见了一张与话音不符，笑得云淡风清的脸。
　　方意芜嫣然一笑，再次指着墙壁问道：“那把匕首多少钱？”
　　老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和鞘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银质的刀鞘上镶嵌榴莲石、芙蓉石和绿松石，雕纹华丽精美，刀身微微泛着寒光。虽然外观做得十分细致华美，但是却失之于太过花哨，不管怎样看也都是只有外型可取的次等品。就算如此，那美丽的装饰性也足够回本了。

　　“怎么样，老板？”方意芜面对比自己高出N个头的老板毫无惧色，淡淡地问道。
　　“这个么……”老板打量了一下方意芜单薄的身子，又贪婪地看着她的一身锦衣玉服，狮子大开口道：“五十两！”
　　一向为人悭吝小气的方意芜却没有做出任何杀价的举动，平静道：“那好，这把匕首……”
　　“我要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横插进来，方意芜眸光一闪，果决地转过身子，傲慢地抬起下巴，神色冷凝。
　　在她对面，一个清俊的小少年笑意盈盈，绛紫色的眸子潋滟出扣人心弦的涟漪，绝世独立。

　　方意芜的眼神愈发幽深，蓦地向来人一笑道：“睿公子……难道不知，君子不夺人所好之理？”
　　睿因笑容纯真，说出来的话却让方意芜差点气歪嘴，“既然如此……我已经向老板说了欲求之心，吴小姐您又何必来和我斤斤计较，夺我所好呢？”
　　方意芜的眉峰忍不住微妙地动了一下，这个家伙简直就是……！！
　　睿因的眸子里头有了止不住的玩味笑意：“好……老板，给我包起来吧。”
　　“哎……好的好的！”虽然还不理解这两个小毛孩之间的暗潮涌动，但是凭天撞上来一个有钱的冤大头，他又怎么能不万分高兴？
　　“慢着，”方意芜制止了喜形于色正准备离开的老板，轻笑道：“我出双倍的价钱，一百两银子，要那把匕首。”
　　那老板被这句话震的虎躯大颤，脸色动容。而旁边有些原本路过的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由得停在这里，开始叽叽喳喳地围起来凑热闹了。
　　睿因却又在此时微微一笑，略略昂头。就是这么微小的动作，在他做来就有一种月照霜凝，洛神仙骨的魅力。
　　“一百两黄金，我要了。”
　　原本就因为睿因的微笑而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的老板，听到这句话后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张大了嘴巴，那叫一个木头样。
　　一百两黄金！
　　百两黄金，这样的数字，对于这样的中上等店铺来说，已经算是惊天之价了。就算是很多中等的贵族家庭，几年也未必有如此之高的收入。而对于普通人来说，更是一辈子想都不要想能够见到。
　　这样巨大的手笔，又怎能不让人惊诧万分？！
　　旁边围观的人群也越聚越多，争先恐后地看着这诺大的店铺里面的三人组，更想看看那为了一把匕首甩出如此天价的败家子的模样。

　　睿因微微偏过头，朝着方意芜嫣然一笑道：“如何呢，吴小姐？”
　　方意芜压住自己的切齿声，回以他更加无敌的温婉笑容道：“我出二百两黄金。”
　　……可怜的老板已经完全从木头进化成了石头。
　　方意芜的眸光淡然，向外斜瞥着一群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们，对老板说道：“还不快点给我包好？！”
　　本来以为志在必得的事情，平白无故地出了这种变故，还被一堆人当猴子来看，她原本的好心情可以说是降到了谷底。
　　睿因眉一挑，眼中的阴郁被极好地隐藏了起来，道：“二百五十两。”
　　方意芜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道：“二百五？”
　　睿因淡笑不语，心里却在焦急——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就该是如此。
　　他现在是单独出门，身上的银票数量并不多，旁的又没有侍卫之流；再加上现在这种小孩子的身体，处在异国，迟早是要吃亏的。
　　果不其然，方意芜笑得比他更加纯真，道：“那好，我出三百两黄金，老板您请打包吧。”
　　她这样做，原本打算不过是为了某件东西，但是她的小性子一上来，不知不觉就有了一种杠劲。对别人倒是无所谓，至于这个家伙么……
　　方意芜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郁的暗火，看着他大摇大摆神气十足地将那块从“自己”心脏里头掏出来的血石作为身上华美的装饰品，她就忍不住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更何况……方意芜几乎忍不住自己小人得志的笑声，反正她花的钱，统统都是方家的，最终付账的当然也是方XX那个家伙——堂堂方家，总不可能让外人来说道方大小姐居然是个买了东西就赖账的无赖吧！
　　完全没有任何“自己现在这种行径也就和无赖没有两样了”的自觉，方意芜对着已经成为化石的老板笑道：“怎么了，老板？请你现在就……”

　　“这里的匕首竟然有人出价到三百两黄金？！嗬嗬，本……我可是要来见识见识，这究竟是怎样一把削铁如泥的稀世珍宝了！”一个颇为得意的声音传来，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方意芜和睿因几乎在同时恶狠狠地对看了彼此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来人。
　　来人大约十四五岁，容貌堪称上等，只是脸上的神情过于傲气凌人，破坏了那原本文雅的眉眼。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衫，即白中泛着些微蓝，看似普通，但是方意芜和睿因还是能够一眼便认出那是极其名贵的云灵锦。
　　这种云灵锦的染料是只有在千里之外的小国秦国的海岸线才能够出产，极其稀有，一年的产量也不过能够染上十来匹；而最珍贵的莫过于上面那淡淡的蓝，竟是由海底里的水珏兽的灵魄磨碎后制成的，可以保持这布料永不枯朽，光泽常驻。如此罕有的布料，在秦国过去进贡给安国的贡品之中算是极其珍贵的一项。而就在如今的方家，只有南宫歆的房中有云灵锦制的衣服，只是南宫歆一向不好这样来历血腥又带着施舍意味的衣服，从没穿过而已。
　　这个家伙……竟然能够穿得起云灵锦裁制的长衫，必定是出身第一等的豪门望族。撇去方家和她认识的人，再对比年龄……
　　方意芜不由得皱起眉头，眸光沉淀下冷厉。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一对金童玉女。
　　少女的年纪大约是十四五岁，却生得一双水眸，梨花袅娜，头上的珠玉钗环流光溢彩，髻后更是别着一只大红的牡丹花，眉目间和前面的少年颇有几分相像之处。
　　少年的年纪则约为十五六岁，也是一等一的人才，是一种文雅中透出的坏坏痞气和浪荡不羁、不受约束的气质。他一身织银缎丝的蜀锦绫罗，也是豪华非常，衣袖、领口上用淡绿和浅紫两色刺绣出一藤花的模样。
　　少女笑着对前面的少年说道：“诚然哥！你又来了，听到有好的兵器就上了性子！”
　　她身旁的少年俯下身来，不知道在那少女耳边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少女咯咯的娇笑声：“秋祺，你真是讨厌！”少年邪邪地笑了笑，眉眼之间风流尽显，道：“雨嫣……可是你不就是这样的喜欢……”
　　两人彼此之间眉目传情，好不卿卿。

　　方意芜的唇微微地抿起来，透露出凛然的弧度。
　　尽管只见过一次面，尽管已经有四年不见，尽管那一次是如何的狼狈如何的匆忙如何的颠倒黑白……
　　——但那还是熟悉到刺眼的，紫藤花。
　　睿因看着方意芜不自觉下沉的脸色，细长的紫瞳微微眯起，将目光投向正与那少女轻声说笑的少年身上。

　　偶X汗三回来鸟~~~
恩恩，果然是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