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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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意芜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刻调整好情绪，正色道：“睿因公子……其实这就是你的侍卫自己告诉我的啊。”
睿因微微瞠目，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身后的心腹们正是一片恐慌和猜疑。
喂喂喂，太过了一点吧……
看着彼此间无比紧张的福临等人，方意芜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家伙的真实身份……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算了，这样下去也挺没劲的。
方意芜撩了撩头发，笑道：“当时……睿因你们要情殇酒的时候，还记不记得说了什么？”
“啊！”睿因恍然大悟，道：“就是因为这句话！——‘不过是个贵族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睿因刚刚说完，就碰上了方意芜似笑非笑的眼眸。他心中竟是微悸，偏过头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原来如此……吴小姐并没有我所想得那么神啊。”
方意芜看他这副样子，自然道是被自己小胜一下不甘心所致，继续笑道：“天下诸国……虽然征战不绝，烽烟无止，林立者甚多，就如同五百年前的七大强国，三百年前的烽烟十雄，但其中……”
睿因的眸中闪过赞赏的光芒，道：“其中……真正的强国并不多。”
方意芜微笑颔首道：“当今天下，唯有当世四雄堪称真正的强国。睿因你风姿卓绝，气度雍容，必然是出身其中。而这当世五雄中……大部分与安国相同，以贵族阶层作为统治基础，捧在手心里，看的重之又重。除了……”
“除了伊国，对吗？”
睿因再次接口道，明媚的眸中噙着罕见的真挚笑意，紫色的涟漪荡漾开来，美得惊世骇俗。
这是为了这与女孩之间小小误会的消除，也为了所欣赏的她，这份冰雪聪明的玲珑心。
方意芜淡淡一笑，又是杯情殇，送入口中，满口余韵。
睿因眉头一皱，朗声道：“情殇酒味虽淡，但大热有毒，虽可忘忧，然能作疾。你这个女孩家家的，还是不要喝太多才好。你的酒量应该……”他看了一眼几乎已经不再说话的南宫歆，顿住了。
方意芜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杯，轻轻看了一眼几乎是不省人事的南宫歆，心中百味陈杂，最后却只能叹了口气。
银质的杯壁隐隐泛着红色，手触上精致的雕花刻镂和高档的蔷薇石，不是很平整，却有一种异常的兴奋感。
“这酒的后劲……并不大吧，至少喝到现在，我可是没有一点感觉。”
睿因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道：“这……你这种喝法，简直就是和牛饮没有什么区别——情殇情殇，非有情者不喝，亦不为无殇者买醉。你虽然心思缜密，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怎么能够理解这些东西。”
方意芜的眼睛蓦地张大——
这死小鬼……到底在说什么？！竟然老气横秋到这种地步！
“你开什么玩笑……”
方意芜本来想冷笑，但是考虑到某些因素还是改成了皱眉，道：“你今年又是多大？顶多和我差不过一两岁吧，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错！老娘今年已经和你差的是XX岁了，居然还这么一幅臭屁的拽样？！
睿因看着她稚气的脸庞，听着这孩子气的话语，微微一笑，就不再搭话了。
方意芜肚子里闷火烧得正旺，但还是压抑下来，一幅虚心受教的模样。不过模样归模样，动作归动作，她还是毫不迟疑地新斟上一杯。
看着从那小巧精致的壶口中缓缓流泻下来的液体，四溢的香醇味道，棉厚甘冽。
天下珍品，千金难求的情殇酒……
真的能够看透那情，那殇么？
方意芜垂下眼睑，眼神莫名的痛楚。
[无！无！]
曾经的呼唤还是那样的激荡人心，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明亮的微笑如同炫目的太阳，令她无可救药地为之沉迷，甚至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决绝。
但是如今……
梦醒时分，一帘幽梦后，冷汗淋漓的自己所能够抓住的，不过是那一袭薄被，那一抹清冷的月光。
“别再喝了……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睿因心中有种被冷落被无视的恼怒，但他还是耐下性子，细细劝阻。这种莫名其妙的关怀，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情殇酒，酒伤情。
以无的心性，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方意芜”这个九岁的孩子身体，却未必能够承受得了这丝丝慢显出的酒劲。就算是有豪门天女以饮情殇为傲，在彼此之间甚为流行，但也大多如南宫歆一般，一旦喝多了，身子万万是承受不住的。
方意芜抬眼看了一下莫名激动的睿因，心中积郁的愤恨竟是闷在心里，难受得紧。
她终究是忍下，冷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睿因一时之间，竟是在大惊大懊之下脱口而出道：“吴小姐……我曾经得罪过你吗？”尽管如此，他的姿态也没有丝毫的放低，星眸犀利如刃，甚至带上了自恃身份的咄咄逼人。
方意芜的长睫一颤，不知为何，拿杯的手有些不稳，浅绯红的酒液，微微斜洒在桌面上。
一点薄红，隐约的诱人，若隐若现。
半晌的沉默后，方意芜缓缓抬起眼帘，墨玉般的眸子清润如水，却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她眼神冰冷，轻轻一笑，为他居高临下的问话，也为他隐忍不悦的语调。
简直是笑话。
居然用这种语气语调……
得罪……？
他们之间的冤孽，难道能够用轻轻一句得罪就这么抹煞？！
“噢？睿因你……难道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睿因一愣，原本的气势竟是硬生生地被压下一筹，周身不寒而栗。但他自然也不是易与之辈，很快重整阵势，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显露出根本与年龄不符的凛冽和审视。
方意芜微微翘起樱唇，轻轻地摇晃着精雕细琢的银杯，好整以暇地接受对方隐含阴冷的目光。
睿因身后的某个侍卫微微一动，眼含警告。方意芜只当没有看见，笑着继续攀谈道：“看睿公子谈吐不凡，想必自然是出身于伊国的豪门望族了。”
睿因皱了皱眉，不仅仅只是为她再度变得疏离的称呼。他眼色微微一沉，却笑得天真，和天生清纯的脸蛋十分相符。
“吴小姐真是折杀我了，家父在伊国只是区区寒士出身，又怎敢在安国……在您面前自恃身份？”
这句话，堪称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安国在千年前曾为天下霸主，幅员辽阔，威望隆盛。历史悠久，这是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弱点。许是立国实在是已经太久了，安国如今弊端繁多，腐朽之态尽显，但又由于长年来的积累，竟使得数任有雄心的皇帝，欲执行改革而不能。
虽然现在安国仍被列入天下五强国之一，但也不过是仗着祖先们的余荫罢了。周身有其他强国虎视眈眈，却都碍着无法出手，也可称是外患；但是国内贵族世家腐败无能，彼此之间要么互相勾结，要么口蜜腹剑，是为内忧。
而伊国则与此相反。
伊国建国仅不到二百余年，与暮气沉沉的安国不同，正是天下间潜力最大的一国。伊国是由小国崛起，逐渐吞并其他国家，又屡次抵挡外国来袭，战无不胜，从而逐渐发展起来。其以雪山极地 [弃原] 为后盾，常年尤其是冬天的气候异常寒冷。事实上，几百年来，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能够受得了如此冰天雪地的严寒，攻克这片土地。就连千年前那位称霸四方的安国大帝安陵轩辕，也在此败北，颓丧地低下了他不可一世的头。
这片残酷的土地，这种残忍的竞争，不知埋葬和孕育了多少的王者之梦。
两国之间最大的差别，还是在于官吏选拔的制度，完全是属于两个极端。
安国实行“荐举”制度，顾名思义，即为考察、推举。是由地方长官或者是远亲王等在自己的区域或封地里随时考察、选取人才；或是中央官署的高级官僚选取自己的门生，推荐给上级或中央，经过朝廷的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甚至还有所谓的朝荫制，就是倘若是能够为朝廷做出巨大贡献的名臣，祖辈们的官职也可以传后下一代，子子孙孙，还有一个官职就尽从一个家族出来的事情。
显而易见，这种制度自然为世族大家垄断，尤其是五大家族，地位超然显赫，与这不无关系。拉帮结派，弄虚作假，暗渡陈仓，甚至连偷梁换柱此等事都有。
伊国的政治制度则是明显的清明很多，而且立法严苛，君王无情。所实行的制度类似于隋唐时期的科举，通过极为正规的考试和严明的层层选拔，方可提拔出全国最上等的人才。相对来说，给全民，尤其是出身寒门的庶民，提供一个较为公平的出人头地的机会。
与之相对应的，除了皇室的地位无可动摇之外，伊国的贵族阶层可谓是举步维艰。
在安国大部分上层阶级看来，伊国这种“暴发户”式的彪悍国家，居然连区区寒士都能够凌驾于贵族之上，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匪夷所思；而伊国对于傲慢自大的安国，也通常没有好感，认为那种愚蠢的“血统论”无比可笑。
而睿因的这句话，正是暗示了这种不动声色的辛辣。
眼前这个“吴小姐”尽管年纪较小，身形尚幼，她的身上也没有装饰着代表家族的家花等纹饰，但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份淡淡的韵律感，异常优雅，明显是贵族出身；而她身边的那个男装女子更绝对是标准的豪门千金；清溪楼的侍者们居然打破规矩让一个幼女进来，甚至献上了千金难买的天下第一名酒，也意味着她的家世究竟有多么显赫。
还有……她那远远凌驾于年龄之上的思维和气质，就算是有人说她是公主，自己也毫不犹豫地会相信。
不过现在看来，在他的记忆当中，安国的公主里并没有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就算有，一个个也都是美名远扬……
睿因又看了看方意芜平静得仿佛惊不起一丝波澜的脸，心中微动：任谁只要不是瞎子傻子，而是认真地看了她那双眼，就绝对不会说她姿色平凡。
她……应该是出身于五大家族中的吧，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嫡系。
会是哪一家的女娃呢？
只要多费一点功夫，按照年龄来好好筛选……绝对就会知道了呢。
睿因这样想着，脸上漾起的笑容也增添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味道。
方意芜眯了眯眼睛，说老实话，她虽然成了方家的女儿，但是骨子里还是个标准的现代人，不过因为她原本的出身就极好，尽管轮不到安国这么夸张，但也很能够理解这种贵族当家的行径。当然了，在理智方面，她还是比较欣赏伊国的这种制度的。
不过，论到感情上……
方意芜撇了撇嘴，随即正色道：“睿公子这句话可就不对了，天下人谁不知道伊国以寒门为立，又以 [天下四奇] 为国魄，引以为荣，怎能说是自恃身份呢？”
睿因的脸色一变，眼中霎那间闪过利芒，竟是露出淡淡讥讽的笑容。
方意芜呼吸一窒，微微垂下头来。
睿因没有正面直碰，而是轻笑着环顾了整个清溪楼，道：“清溪楼，清溪楼……”看着底下人来人往的车水马龙，他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遥想当年，安国大帝镛安帝亲自为此楼题字——‘天下第一楼’，可惜人间转换，世事无常……如今，也不过沦为了一家二流的酒楼罢了。”
若是个普通的安国人，听到这份嘲讽意味极是浓厚的话语，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方意芜倒是无动于衷。
毕竟，你能指望她对于一个今天才是第一次听说的东西有什么感情吗？不过她倒是认定了睿因的挑衅。
死小鬼……哼哼，小小年纪就这么一副臭牛B样，长大了还了得！你拽是吧，老娘算是和你杠上了，就比你更拽！
方意芜拢了拢散发，当即浅笑道：“往事如烟，当年的喧嚣，也许就是化作浮生一场大梦。所谓的‘天下第一楼’，不过是在人心罢了。睿因你倘若真要是有如此感慨，可就是大俗人一个了。”
深深的黑瞳遇上铮铮的紫眸，在空气中交汇，方意芜暗下眼色，夜眸紧紧绞住睿因的茈瞳，不给他任何一点离开自己目光的机会。
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我的眼睛。
你看到了吗？
从现在开始，你的体内……种下了我的种子，我的媒介。
方意芜轻微地抬起下颚，睿因立刻回神，两人在同时相视一笑，彼此间又是心思各异个怀鬼胎，话里头当然也是绕来绕去拐东拐西拐南拐北。只是……
彼此之间，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灵魂深处极为相同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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