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暮歌山》大绿碗

2、阿逍

　　今天我早早地起来去了爷爷家，这对于平常把中午当成早晨的我真是件不寻常的事。可是一想起今天是除夕，爷爷又要红光满面地带我去菜市场采购食物，我就精神百倍了起来。爷爷向来最喜欢我这个孙子，不是因为我听话性子软，或是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而是我发自内心的喜欢爷爷喜欢的东西，比如写毛笔字，比如听他说以前的老故事，比如听他讲哪种菜对人的哪些身体部位有益，爷爷七十多岁了身体还是那么好或许就是因为他大脑中永远不会枯竭的知识。而我和爷爷关系那么好的真正原因其实我谁都没告诉过，从我十岁那年起，爸爸就离开了我的世界，我是个男孩子，我不能向谁哭诉，我只能一遍遍重复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而爷爷给我的爱却把我心里的洞一点点地补平。我爱爷爷，就像爱着在我心里面容已经模糊的爸爸。
　　我和爷爷提着满满几包菜回家的时候，孔伊琦开门就抢过爷爷手里的两包菜，边提边呵斥我：“你个孔睦，让爷爷提这么多东西！”我委屈地嚷回去：“爷爷自己偏要提的，我怎么劝都不给我，他说这也是一种锻炼的方式！”
　　“你呀，你就是一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孔伊琦说完夸张地叹了口气就跑到厨房里去了，留下尴尬无语的我。
　　我讪讪地把手中的菜提到了厨房，看到孔伊琦在泡洗绿豆红枣等一些做粥用的食材，好奇心大起。也忘掉了她刚才对我的精神损害。
　　我奸诈道：“孔伊琦也进厨房了吗，受刺激了？“
　　她白了我一眼，说：“唉，我过了年都二十岁了，可不是要为了以后出嫁做准备。“
　　我愣了一下，时间过得真快，我这几年的确交过几个女朋友，可是都像是为了打发时间一样，我二十二年以来从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对哪种女孩子痴狂，也许我就是这样的人，拖拖拉拉，不温不火，不管是爱情还是生活。可是我从没想过自己也快要成家了，孔伊琦也会在不远的以后嫁给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想到这里，我就没来由地火大起来。她凭什么要嫁给别人？那个——我一无所知的男人。
　　“那你做吧，我去找阿逍。“我冷淡道。转身走出了厨房，向阿逍的卧室走去。
　　“你又怎么了？真是比女人还善变。“孔伊琦在我背后嚷嚷，一点也不介怀我听到。
　　好吧，我自己也觉得自己不仅善变，还是个神经病，一度忘了这件改变不了的事。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我都是你哥。我，是你哥。
　　打开阿逍房间的门，他果然在这儿。他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屏幕上是一个游戏界面，他甚至没听到有人进来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我在这儿，他抬头对着我笑了，不过眼睛里满是疲惫。
　　我无奈地说：“又在测试你的新游戏啊，除夕也不知道歇一歇。”
　　他叹气道：“这个游戏会是我的公司成功与否的关键，我的全部资本都压在它的身上了，我能不重视吗？”
　　“你上次为华宇开发的《逍遥游》现在我很多同学都玩疯了，放心吧，这次肯定没问题的！”
　　我是在说实话，很多人知道那是我小叔开发的游戏后甚至在上公共课的时候都多看我好几眼。可是如果他们知道我这个名义上的小叔今年只有二十五岁，而且长得比我不知道帅多少倍，更重要的是他连大学都没上过便有如此能耐，那他们会不会人肉搜索阿逍。
　　“希望是这样喽。”阿逍说着又笑了，不过眼神里却少了少年时的笃定和倔强。他从高中毕业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七八年了，却没有伸手向爷爷要过一分钱，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在这个家最亲近的人就是我了吧。小玖对他更多的是崇拜和尊敬。除此之外，他对任何人都显得客气而疏远。桀骜不驯的孔逍已经是过去式，那只是他寻找目标的过程中必经的一段路，而现在他已经接近成功了。
　　“我听着小玖他们好像来了。”我面露喜色，接着对阿逍说：“那他接下来肯定要跑来你这屋。”
　　阿逍不可置否地摊了摊手。谁让他魅力势不可挡呢，不仅吸引女孩子，还受大多数男孩子的崇拜。
　　果然阿逍的门被顺势推开了，小玖那张惹人嫌的娃娃脸凑了上来。我以前交往过一个哈韩的女友，基本上每周都会换一个韩流明星当偶像，所以每天都会给我看各种各样花美男的照片，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我每次都会跟着她称赞某位明星多帅多帅，其实在我看来，他们都远远不及小玖的十分之一。幸运的是，那女生直到和我分手都没有见过小玖，要不然···我又要被小姑骂了。
　　“嘿，睦哥。”小玖的眼神甚至没在我脸上停留一秒就转向阿逍的电脑屏幕。“小叔，这是你新开发的游戏吗？？看画面就比《逍遥游》好玩啊！不过我还是超爱《逍遥游》的！”
　　阿逍啪一下合上了电脑，像大人教训小孩似的说：“你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在这期间绝对不能再碰游戏了。难道你想像我似的考不上大学？”
　　“你没考上不还是要当公司老板了吗？再说你又不是没考上而是没去考···”小玖没底气地呢喃。
　　就在阿逍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老大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接着爷爷那句中气十足的“什么？小莼怀孕了！太好了！”清晰地传到我们耳中，我和小玖都跟着猛然一喜，可是我却看到阿逍的手突然间一掷，虽然也跟着我们笑起来，却看着那么不真实。
　　他说：“你们快去外边看看吧，我再处理一下这个游戏就去恭喜孔玮他们。”
　　我也没在意阿逍的反常，和小玖一溜烟地跑到了客厅就看到笑容满面的爷爷，老大还有莼姐。大伯大妈更是高兴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姑父在旁边也笑意地看着老大他们俩，小姑和孔伊琦也兴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
　　小玖看到从厨房出来的孔伊琦，满脸惊恐：“姐，你是改邪归正要做贤妻良母了吗？”估计小玖是想起了孔伊琦为他做过的外黑里嫩的煎蛋。
　　孔伊琦瞪了小玖一眼，目光却迅速地转向莼姐，不可置信地说：“咱家第四代传人要出现了吗？我要当姑姑了！”
　　莼姐还是温柔得体地笑着说：“是啊，前几天刚查出来的，已经两个月了。我们俩一直没说，想今天给大家个惊喜的。”
　　爷爷一脸欣慰，向老大说：“啥时候结婚哪，我给你们选日子吧。”
　　“下个月吧，要不然肚子大了穿婚纱就不好看了。”老大得意地向我们挑了挑眼睛，眼里满是笑意。
　　“好好好。今年开门红哪。”爷爷红光满面，像是了了一桩心事。
　　今天妈妈又是最后一个来的，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就成了一个工作上的女强人，整天在医院待着，当然职位已经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可是每次有人帮忙给她介绍对象她都婉言拒绝了，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待了十几年。我爱她，我当然希望她幸福，可是她对爸爸的爱似乎永远都不会终止一样，一直存在于在她的记忆里。
　　年夜饭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结束了，到了晚上，小玖提议去唱通宵，我和孔伊琦当然没有反对意见，但老大为了怀孕的莼姐没能陪我们去，阿逍为了他的新游戏一刻也不得闲，结果还是我们三个人开始了新年到来前的最后一次狂欢。
　　到了凌晨三点钟，小玖已经睡倒了。我也精神萎靡，只有孔伊琦精神百倍地在点唱着一首又一首的歌曲，还都是悲伤情歌。我听着她那凄惨的腔调，讽刺道：“你是感情受打击了还是咋地？”
　　接着孔伊琦沙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没有受打击，我只是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