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论者》俞小年

23、Chapter22

　　Chapter22

　　“我，会把他忘掉。”
　　我悄然脱离穗靡的怀抱，擦擦眼，吸了吸鼻子，冲她傻兮兮一笑。
　　“我，会回到从前那样。那个，只装着我们两人的、没心没肺的世界。”
　　穗靡轻呼了口气，笑笑，摸摸我的头：“对，变回那个超man的你！”
　　“......超man？”
　　“没事！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去！去！”她格外洒脱地将我一把推向马路中央：“做回疯狂的你，超越自我吧~孩子~~~”
　　我对准她就是一个侧踹，同时迅捷奔回人行道。

　　我会好好努力，把他给忘记。
　　一定会的。
　　所以，拜托，不要又流眼泪了好不好？
　　不就是不再爱了么？
　　我承认自己很废，可除了他，我就是谁也爱不起来。
　　除了他，别人都不行。

　　别人，都不行。

　　提着几大袋新买的服饰，我很鸵鸟地徘徊在街头，磨磨蹭蹭地不想回家。
　　仿佛一回家，就会被那种偌大而空荡的无尽寂寥所折磨。
　　至少现在这样，还可以对自己说，我只是在外面逛街，那个吊眼小鬼还在家里玩PSP，正很臭屁地等着我买速冻饺子回去给他。
　　靠，这样明明好像很没地位，可一想到这里，我居然还是难过的想哭。
　　风愈发凛冽起来，瑟瑟吹拂我身躯，终于在一阵又一阵寒风的逼迫之下，我极不情愿地悻然往家踱去，一路上还特坚持不懈地在那装企鹅。
　　走着走着，最终还是到了家门附近。我突然就特后悔，还准备筹划新一轮徘徊，可就在这时我偏偏极不巧地打了个喷嚏。于是形势所迫，我只好硬着头皮顶着老脸，摸着黑晃啊晃啊慢慢往里飘，一路又是几个喷嚏，靠，都这时候了，哪个混蛋还这么想我？
　　天早已一片昏黑，我只好踉踉跄跄一路排除NNNNN个障碍物蹭到了院子里。黑夜中取下背包往里摸索钥匙，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钥匙。我深呼一口气，反正就要开门了，大不了就郁闷个把子月，躲在厕所里哭它个两三月，再写几本书泄恨！丫没了你俺的星辰照样转！我给自己鼓鼓劲，强自振奋精神，嘴上哼起“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灿北斗啊！咦嘿咦嘿咦咦嘿啊......”的小调子，气势汹汹毫不犹豫大义凛然地往大门口就是一黄河跨——
　　嘎？丫好像踩到啥东西了？
　　我下意识一愣，身体却早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眼看就要与大地来个法式湿吻，在闭眼的瞬即却情不禁慌叫出了口：“炎炎你个混蛋你丫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砰——
　　我安稳地自由落体。
　　身子压在了一个柔软的不明物体上。
　　然后，我听见不明物体惨叫了一声......
　　我突兀怔住，身子却再也不敢动一下。
　　黑暗之中，我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幻觉？又是......幻觉？
　　无所谓，即便是幻觉也好，只要能再让我多把他记一点，多留下一丝他的任何痕迹，我都不愿意放弃机会。
　　如是想着，我便没再动弹一下，只是静静地定在幻觉之中，依在虚构的怀中，靠在虚构的身躯上。
　　“小鬼，我想你了。”
　　虚构的身体一滞。
　　“我想你了，炎炎......”
　　我继续微微啜泣，声音却不敢放得太大，唯恐打破了这无比美好的幻象。

　　“......真的？”

　　我蓦地一愣，下意识转身，竟依稀瞥见一双灰褐色瞳孔。
　　难道不是......幻觉？
　　我吓得慌忙想起身，却被有力的双臂一把拉下。
　　“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耳畔传来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且近在咫尺。

　　就算是做梦，就算是想他想到神经有问题，我也认了。
　　我反身望着他，微一踌躇。
　　然后伸手，紧紧将他搂住。
　　他愣了一下，手指触碰到我的面颊：“你哭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一味抱着他，仿佛再也不愿松开。
　　炎炎垂下头，探了探我额角。
　　“不要哭了。”

　　我终于收起眼泪，微微抬起头，凝视着清浅瞳孔映着月光投下的我的身影。忍不住挪挪嘴角，冲他傻兮兮一笑，晃晃脑，又有些惶恐地说：“我，有句话一直没有亲口对你说过......没关系，你只要听着就好，不要有什么负担。”
　　炎炎点了点头。
　　我几乎没再停顿就脱口而出：“我，喜欢上你了。”
　　其实说出来再发现，原来只是一句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他望着我。
　　“我知道。”
　　这回轮到我大吃一惊，对啊，我早该想到，他这么聪明，这种事应该不难看出才对。所以说......所以说......一直以来，就只有我不知道？
　　我霎时陷入无尽的自我鄙视中。
　　他轻轻松开我，这令我愣了一下。这是......拒绝？也是，反正我一开始就没祈求过会有什么好结局，这从一开始就是场无疾而终的单恋而已吧。
　　只是，心还是难以抑制地难过起来。
　　“我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想告诉你。”
　　我揉揉眼角，苦涩一笑：“说。”
　　“你从来没问过我退出的原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只见他修长的右手指向左手，从手腕一直到手肘：“有没有发现了，这一段线条很不完整？”
　　我嗯了一声，依旧不清楚他想要干什么。
　　微一迟疑，他的右手缓缓解开左手衣袖的纽扣，然后层层卷起来，直至整个左手肘都暴露在月光之下。但见雪白的皮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痕迹清晰的伤疤，如同□□强行被剖落了皮层，那狰狞的伤口仿佛被撕裂破碎，一直植入了心脏最深处，刹那间竟刺得我一阵眩目。
　　他晦涩地笑了。
　　“那是因为，我的整个左手肘都陷入瘫痪了。”

　　我脑袋哗然一震。
　　他一直没看我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卷起衣袖。半晌，抬起头，对上我诧异的目光，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有任何笑意。
　　“怎么，很丑陋吧。”
　　我没有说话。
　　“我说过，讨厌肤浅的恋爱模式，因为我本身已失去了漂亮的外壳。我一直厌恶那些热衷外表的人，只不过是因为我自身的丑陋。”
　　我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终于扭过头，自嘲般一笑，“你没有必要感到抱歉，因为即使是我自己，也会感到......恶心。你不是第一个拥有那种眼神的人。我已经习惯了。很早就习惯了。”
　　他往后靠了靠，留出空隙站起身子，捡起草坪上的行李，拍拍衣服，故作轻松地冲我笑了笑。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我该走了。平心而论，我在这里过得还算开心。很高兴能认识你。我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正常的姐弟关系。”
　　想了想，又回首费力般地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没关系，我可以......”
　　他转过脸，露出戚寂而平淡的笑容。
　　“......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