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难违》苏七少

36、第三十六章 邪念

　　浩浩汤汤的大军走上归途，韩信骑在马上，眺望着大好的河山。他想起前几日周勃与他告辞的场景，眼神虔诚而忠贞，很像上一世他跪在刘邦的身前表着决心——不知道那时的刘邦是否和他此时一样，心里有着一丝歉疚和无奈。

　　韩信摇摇头，阻止自己再向更深一层想下去，在战场上拼杀的男人早应该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他现在脑子里思考的应当是在再次面对刘邦的时候，如何跟他解释他的心腹大将周勃已经离他而去。

　　而彼处，长明正浮在云际之间监视着项羽处的异动。他没有察觉到司文的气息，自从上次他与司文会面后，司文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完全与长明脱离了联系。只是此刻，长明也不愿再多想他和司文的赌局，在他那晚对韩信说出希望他活的久久的时候，长明就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他早已经逃出了赌局，他现在是发自肺腑地想要帮助韩信。

　　项羽的军队追击的速度变快，周勃察觉到了异样，也加快了前进的步伐，长明高高在上浮在云间，所以他清楚地看到，周勃看着地图逃亡的道路是一条死路。

　　人的生命就是这么渺小。长明觉得人其实很聪明，他们将自己比作蝼蚁，确实，此时在长明的眼中，地上那些密密麻麻拥挤、呼喊的人确实如同蝼蚁，他们互相啃咬、厮杀。生命在任何一刻都可以毫无征兆的失去。

　　他们死的时候很痛苦，有的人紧紧地捂住穿透心脏的利器，低沉地发出□□；有的人捂住脖子上的刀痕抽泣；他们脸上定格着痛苦，悲伤……长明就这样看着，死他见过了不少。他还见过有些妖怪被打得魂飞魄散，化为灰烬的前一刻露出狰狞的獠牙和千疮百孔的皮肤。可是像是突然有了一个声音从长明的心里浮了出来——长明，为什么你唯独愿意帮助韩信？

　　长明被这个兀自窜出的声音吓到了，的确啊，他明明见过那么多的死……就如同眼前，眼前的每一个人或许身上的疼痛都不会比韩信少，可是为什么他长明却没有触动？

　　因为我是神啊。神怎么可能被凡尘的一些生死离别触动，不要闹了……长明心里冷笑着解释道。

　　可是，那你为什么愿意帮韩信呢？为什么你想到韩信死前的那一幕会揪心呢？……那个声音似乎不打算放过长明，他剖跟问底，此时的长明已经有些狼狈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为什么独独愿意帮助韩信呢？即便是被警告这样是违背天理的，可是他像是中了魔咒一样，已经无法停止了。

　　长明——你是不是心生邪念了。终于那个声音不再询问，像是下了论断。

　　长明一个寒颤。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我是神仙，我活了那么那么久……我什么没见过……长明在呓语。

　　就在长明因为内心挣扎而导致发呆的时候，他的身下已经不知道何时起了一片云雾。云雾越来越厚，越来越厚，等长明反应过来的时候，云雾已经完全遮住了长明的视线。

　　长明很惊恐，这绝非偶然，这一定是异术所为！长明闭上了眼睛，开始运功到指尖，只是任他如何屏息凝神也无法算出此时此地到底是何方神圣前来干扰。

　　无奈，长明决定不再指望卜算。他挪动了下脚步，准备穿透这一层云雾，只是这云雾像是一层屏障一般，任凭长明如何下降，这层云雾始终随着他移动，让他别说进去，就是触摸也触摸不到。

　　长明急了。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软的不行，他开始来硬的。只是几个法术扔下去，这层厚厚的屏障居然完全没有反应。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厚重的拳头一下打在了棉花上！长明很窝火！接连尝试了很多次，结果却大相径庭。

　　正在长明决定再试一次，不行就回去搬救兵的时候，突然身下的雾气似乎渐渐变得稀薄，长明隐隐约约已经可以看到地下重峦叠嶂的样子了。可就当云雾完全散去的时候，长明才发现，底下的情景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如果不是林间零星散落的兵器，也许长明会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长明止住了脚下的祥云，停在了山林之间。山野寂静如常，除了偶尔传来的鸟鸣，长明再难发现其他的蛛丝马迹。

　　*

　　“汉王！大将军回来了！军队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韩大将军马上来拜见大王！”通报的士兵连跑带滚来到了刘邦的面前，刘邦脸上的愁容终于散去。刘邦抓起大披风，带着众人就往城墙的方向走去。

　　从城墙上眺望远方，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那已经拔地而起的营寨，还有一小条队伍整齐地再往城中进发。刘邦心里没那么难受，甚至有些倍受鼓舞——至少他没有一败涂地，还剩下反攻的机会。

　　“大王，城门处风大，还是在城中等待将军吧。”萧何走到刘邦的身边，在他耳边说道。

　　“萧大人啊，本王若不在此处等待韩将军，又怎么能表示本王的诚意呢？吹吹风有什么，即便是下着大雨，本王也要守在这里！”刘邦说的慷慨激昂，听得身后的众人也热血沸腾。张良躬身立在刘邦的身侧，他仍旧是一袭白衣，大风吹动他的鬓角，只是他的今日的脸色并非太好，有些泛白，像是很疲惫的样子。

　　韩信的队伍愈发地近了，他抬起头看着城门的方向，那里的仪仗已经就位，他远远地可以看到一袭黑色庄严的身影——刘邦甚至亲自来欢迎他。上一世他可没能遇到这样的场面。他记得上一世刘邦第一眼看着他的时候，眼脸流露出来的怒意，更看到周围的臣子一个个诚惶诚恐，只是那时的韩信觉得自己做的没错，问心无愧的他甚至吝啬多一句的解释。

　　终于靠近的时候，韩信下马，毕恭毕敬地先行了礼才往刘邦的身边走来。他看见刘邦脸上的喜悦和他眼里放出的光芒，他看萧何默默地赞许，他看到百官眼里的艳羡和嫉妒，还有那一袭白衣脸上从未有过的疲惫，张良轻轻勾着嘴角，这个努力挤出来的笑容更衬得他的辛苦。像是被蜜蜂猛然蛰了一下，韩信心里猛然一紧。

　　有多久没见了？韩信蓦然在心里自问。

　　他想起了上一世，他韩信和张良也有些交情，只是那时候他韩信整日抑郁不得志，如今回想起来，张良几度安慰他、暗中提点他，可是最终都被他韩信无视。他印象中那一世的张良低调，像是生活在世外桃源的一个人一样，他对权利无欲无求，生活也是清心寡欲；像是永远没有烦恼，也没有苦痛的样子。

　　但是这一世，他看着张良却完全不一样了。在那个不知名的山寨上，他是第一个读懂他韩信的人，第一个相信他韩信的人；那一袭白色的身影，在他记起上一世记忆之前，就已经在他心里深深的烙下了一个不一样的印记。

　　“大王！”韩信已经走到刘邦的身前，他不敢再将目光游离在其他地方，即刻看着地面，跪拜在地。

　　“韩将军，快起来，这一路有劳了，本王已经给你预备了酒宴接风，快进去！”刘邦紧紧握住韩信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把韩信从地上扶了起来，拽着他的袖子往城内去了。

　　进了内城，临时搭建的宫殿虽然比不上之前的奢华，却也气派。依仗和护卫从头至尾护卫着汉王和他韩信。韩信陪笑着，张良走在他的左侧。他偶尔的目光能扫到张大人翩飞的衣角，却难再寻得他的目光。

　　“韩将军，作为汉王，本王要嘉奖你保护了汉的精锐部队；作为刘邦，我更要感谢你，保护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刘邦拉着韩信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去掉了自称，让韩信一惊。

　　“汉王，您这样说，我韩信怎么能担当的起。我是您的将军，带兵是我韩信的职责。”韩信忙谦道。

　　刘邦却摆摆手，指着一处不远不近的地方，那里除了仪仗队还立着一只其他的队伍，韩信无法看清他们具体的样子。刘邦道，“这次，若不是你韩信，只怕本王的周将军，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周勃早已命丧黄泉了！”

　　韩信一惊。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彼处那只队伍也往这里渐渐走了过来，模糊变得清晰。那个走在前方的人不正是周勃吗？！

　　“汉王！韩将军！”周勃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刘邦和韩信的身前，猛的跪下。他身上并无大碍，精神饱满。韩信有些难以相信，他极力压抑住此刻心里的疑惑，将其转化为激动。

　　“周将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握住周勃的双肩。

　　“是啊，将军！当时我已经被项羽的军队追赶，若不是韩将军当日给我的地形图，恐怕我周勃早已经身首异处了！”什么？！韩信不相信，他当时给周勃的图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啊，我大汉能有如此二位将军，何愁不能战胜项羽，一统天下？！”刘邦一手拉着韩信，一手拉着周勃。

　　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喜悦，只有韩信，他在笑着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头。而这一切都被张良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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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更新了。。。额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