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你楼上》我不是先森

2、第二章

　　第二天十二点多的时候，萧衍家的门被人敲响了。

　　这么迟还有人来访？萧衍疑惑地透过猫眼望了一眼，发现竟是昨天那个被自己当成鬼的小管道工。
　　打开门，萧衍打量着面前的小管道工，还是和昨天一样的灰灰的工作服，偷垂得低低地，手上还抱了一个大大的风扇。

　　“这么迟了，有什么事吗？”看着面前像是随时会被惊走的小兔子，萧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

　　“啊！这么晚打扰你不好意思……我看你浴室上总有个洞看上去很容易漏风……就想着帮你装一个风扇也许会好一点……”闻言王纶抬起头，努力地举了举手上的风扇。

　　“这也太麻烦你了！而且这么迟你不休息吗？我明天白天在家，不然你明天再来装吧？”萧衍笑着摆摆手，看到王纶没什么反应，以为他同意了，转身就想要进屋关门。

　　就在他反手要推门的时候，一只手挡在他面前。堪堪停住手，萧衍忍不住放大了音量：“你这是干什么！夹到手怎么办！”他伸手想要抓住王纶的手查看一下，却被轻轻闪过。对上小管道工的眼睛，发现他眼眶竟然红红的。不自觉地就让了一步。

　　“你这孩子……进来吧。”萧衍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纶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抱着风扇就急急地往卫生间走。

　　一阵鼓捣之后，原先空洞的地方多了一盏风扇，挡住了原先直往浴室里灌的风。萧衍抱着臂看王纶在那里努力地拧螺丝，接电线，目光不由得就柔和起来。

　　这孩子大概是一个人住吧，工作的环境也没有人。一定是太寂寞了才这么迟来找自己的吧，还拿着风扇，急着想要和邻居搞好关系吗？

　　萧衍想了想，转身进了厨房。

　　端着两杯牛奶出来，他招呼王纶：“小纶啊，装完了就出来歇会儿再走吧。”说完他就转过身，把一杯牛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一向大大咧咧的萧衍常常随口就给身边的人改小名，也从没有觉得不妥，所以再一次错过了王纶听到“小纶”这个词的时候露出的古怪表情。

　　等了没多久，王纶就装好了风扇。低着头拖着步子走出来，看见桌上的牛奶就不自觉露出推辞的神色。在一旁等待已久的萧衍自然没有错过小管道工的迟疑，已经在心里认定王纶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孩子的他很自然地就觉得王纶是太害羞了，拉了他的手就坐了下来。

　　王纶一时闪躲不及，被抓着手就坐了下来。完成了一大项工作又有人免费装风扇的萧衍今天心情很好，捧着杯子拉着王纶就聊了起来。

　　按道理像萧衍这样阳光帅气的大男孩，离猫不爱狗不理的更年期还很远，自然不会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偏生他长了一张聒噪的嘴，除了死党陶染，没人受得了他。王纶一个小管道工，平常不怎么和人打招呼，生性又腼腆，一下两下，家底就被套了个精光。

　　通过聊天，萧衍知道面前这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是从城郊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出来的，比萧衍本人还小两岁，却已经在管道工这一行干了六年了。六年的时间，他只回去看了爸妈两次。每次回去的时候，虽然爸妈的背都越来越驼了，迎接他的时候还是努力地挺直背，做出一幅精神矍铄的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纶的眼睛有点湿，湿润的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流露出一种悲伤的情绪，让萧衍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咧了咧嘴角，王纶换了一种欢快的语气：“但是公司对我还是很好的，工作不是很繁重，还为我租下了楼上的房子，在我出事的时候还给我父母送去了很多补助金……”

　　说到这里，王纶突然住了口，盯着牛奶上漂浮的一层奶皮，不说话了。萧衍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住，以为他工作上受了伤有点难过，就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安慰他：“年轻人受点伤没什么，下次保护好自己就行了。“王纶低着头，眼神却越发黯淡下来。

　　看了看时钟，指针已经快接近两点，王纶起身准备告辞。萧衍却拉着他，非要去看看刚装好的风扇。王纶本来就白惨惨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更白，急急忙忙就拉住萧衍，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个，后面的管道还没有修好，开了风扇只会更冷，等下次我修了管子再试吧。“

　　萧衍虽然觉得有点古怪，倒也不疑有他，只是本来有了新东西的兴奋感硬生生地压了下来，心里像猫挠了一般难过。想了下，他从书桌上找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王纶：“你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吧，当然觉得寂寞的时候来找我聊聊天也可以。“说完还朝王纶挤了挤眼睛。王纶红了一张小脸，突然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红潮迅速褪去，从推开的门缝里就跑了出去。

　　萧衍愣了愣，想嘱咐他多穿点衣服，别每次都冰冰冷的，结果往外一看，哪还有王纶的影子？
　　纳闷地关上门，萧衍摇摇头，这小管道工，怎么跑得比百米飞人都快？

　　无论这两个人心里存了多少疑惑，过了这一夜，互相算是逐渐熟络了起来。王纶习惯每隔个几天就去楼下串串门，萧衍也总是准备好宵夜或者饮料，甚至不自觉地加快了工作的进程，好和王纶放松地聊聊天。

　　只是每次王纶来，必定在十二点钟声过了之后，萧衍也曾觉得奇怪，问他每次的回答都是之前有工作或有事之后，他也很自觉地不过问对方的隐私。

　　王纶一开始几乎不怎么说话，都是萧衍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聊编辑中的趣事，哪个作者是错别字大王，那个作者每次催稿就烂尾……到后来他也逐渐放得开，时不时插两句话，听到有趣的时候不自觉就笑出声来。本来平淡无奇的一张脸，一笑起来就一脸柔和，说不出地好看，让萧衍都有点微微愣神。有些时候萧衍抱怨编辑的工作麻烦，王纶抿抿唇，说出一番麻烦的好处，让萧衍都自愧不如，不敢相信这么智慧的话是从一个高中文凭的小管道工的嘴里说出来的。到了后来，两个人惺惺相惜，反倒有点知己的味道。

　　对了，除了晚来这一点奇怪，萧衍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王纶从来不吃他做的夜宵，也不喝他的饮料，坐下来就干嗑，嗑完就走人。一开始萧衍以为是他嫌自己的手艺不好，还特地做便当拿到公司请同事品尝，结果大家都说很赞。他忍不住问了王纶，王纶只是笑笑，说不饿也不渴，以后不用为他准备。萧衍没法反驳，心里却失望得有点空落落的。放下失落，萧衍扬开笑脸就和王纶说最近的趣事，看到王纶不经意的笑容，他就觉得自己心里空着的地方一点点被填满了。王纶的笑容单纯，真实，在这个虚伪的社会上真的少见。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至于当时被当作契机的风扇，倒是没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