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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傲娇生物(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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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辜徐行跳级进了聿城一中,成了名初中生。其实以辜徐行的实力,别说跳级进初中,上大学也不成问题。但徐曼其实也隐隐觉得他过于条理性、刻板,担心年幼的他不能正常融入大学生的社交。过于揠苗助长也许会伤仲永这个道理,徐曼是懂的,所以她放缓了步子,只让他在合理的范围内略微跃迁,以保证身心都能健康成长。
与此同时,不满六岁以沫也破格上了小学。小学不比学前班轻松,以沫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意缠着辜徐行了,只有周末她才有机会跑去找哥哥。
为了更加彻底地摆脱这个小跟屁虫,辜徐行索性给自己多报了两个特长班,周末整天躲在外面。他暗忖,那小东西对他的热情不过是一时兴头,就像孩子玩玩具一样,兴头一过,再宝贝的东西也会被弃如敝屣。只要一段时间不接触,她就会找到别的乐子,不再黏他了。
不负他所望,不到半个月,那个小东西就不再上门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
那年的中秋来得格外晚,直到9月30日才姗姗而来。
徐曼是个很讲究传统的人,每逢过节都喜欢把事情张罗得热闹喜庆,这天更是了不得,让保姆王嫂宰了鸡鸭,并在院子里设了香案,摆上月饼果品,结果那顿晚饭直到天擦黑才置办齐备。
辜徐行刚上桌,就见爸爸牵着宁以沫和宁志伟有说有笑地走进院里。
辜徐行的脸瞬间就黑了下去。
徐曼眼尖,一把拉住转身就走的他,压低声音说:“月团圆人团圆,你可不能在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出幺蛾子,你知道你爸那脾气,在这节骨眼上惹火了他,有你家伙吃!你要实在不高兴,吃饭的时候就不说话,一吃完就回自己房间去。”
说着,她笑容疏淡地朝宁志伟打了个招呼:“哟,小宁来了!早知道你们也来,真该多备几个菜。”
言下之意是,我们家没备你们的菜。
宁志伟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刚才他带着以沫去食堂打饭,回来的路上恰巧碰到辜振捷从外面回来,辜振捷见他们父女拿着两盒饭菜就准备过节,二话不说就把他们一起接到家里来了。以宁志伟的性情,吃这顿饭,真比吃枪子儿还为难他。他只是碍于辜振捷的面子,不敢推却罢了。
辜振捷将他们父女俩拉入席,亲自给宁志伟倒了一杯酒:“来来,这可是正宗的茅台。”
宁志伟唯唯接了,忙敬了他一下,小心翼翼地喝了。
酒过三巡,辜振捷开门见山地对宁志伟说:“我听说你的领导要去县里了。我之前那个司机作风有点问题,被我撤了,刚好有个缺,要不你来给我开车?”
徐曼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下:宁志伟以前的领导不过是个正科级领导,事儿多福利少,要是当了辜振捷的司机,那待遇就大不同了。她没来由地不喜欢宁家父女,辜振捷经常抱小的来闹她心就算了,还要纳大的做心腹。这晚饭真叫她吃不下去了。
同样食欲不佳的还有辜徐行,他眉眼疏淡地坐着,慢慢地吃着碗里的饭。
说来也怪,今天的以沫安静得异常,看也没看辜徐行一眼,抱着一只鸭腿,小口小口地咬着。
辜徐行有些按捺不住,抬头扫了她几眼。直到一顿饭快吃完,以沫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辜徐行心情陡然变坏,简直一刻都不想在饭桌上待下去了。就在他放下碗筷准备起身的时候,徐曼忽然发话了:“真奇怪了,这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快到嘴边的一句“你们慢吃”立时咽了下去,辜徐行不自觉地端起了饮料杯子。
“是啊,今天以沫是怎么了?”辜振捷也有些纳闷。
宁志伟忙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说了她几句,生气呢。”
辜振捷这才恍然大悟,放下酒杯逗她:“怎么生气了?跟伯伯说说。”
“爸爸不给买鸡腿……”以沫细声细气地说着,眼眶里闪了点委屈的泪光。
闻言,辜徐行拿杯子的手不自觉地一滞,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辜振捷意味复杂地“哦”了一声,默默又翻了一只鸡腿放进她碗里。
眼见气氛有些冷,坐在一边吃饭的王嫂忙说:“食堂现在都用良种鸡做菜,那些鸡腿看着大,其实一点都不好吃,好像还有激素,小孩子吃不好,我从来都不往家里打食堂的鸡肉。”
宁志伟吁了口气,忙附和着她说了几句。其实实情是,他一个司机既要负担老家的父母,又要负担女儿上学,经济上有些捉襟见肘。这天为了应节,他给以沫买了只鸡腿,以沫忍不住要在路上吃,不料刚咬了一口,鸡腿就掉在泥地了,他不好捡起来,又实在舍不得再买,见以沫吵着要吃鸡腿,就说了她几句,把她说委屈了。
辜振捷生怕中秋节这样的好日子生出凄凉感,于是打开了话匣子,从“良种鸡”说到宁夏的“枸杞鸡”,又从鸡身上扯到了各地美食。
宁志伟老家七莘镇有条江环镇而过,河鲜没少吃过。他就着辜振捷的话题聊起老家清明节前的江鱼,绘声绘色地说了一番江鱼的做法和妙处,引得辜、徐夫妇食指大动。
徐曼有些神往地说:“我确实听人说过明前江鱼是一等一的美味,但运来也都不新鲜了,很少有人像你那样能吃到刚从江里捞上来的鱼。你可真把我馋虫引出来了,我就最喜欢吃海鲜河鲜,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年年中秋都有特供的大闸蟹吃,个个黄满膏腻。”
一提到大闸蟹,徐曼明显对眼前这桌东西意兴萧索了,她满脸追忆地说:“我两个儿子都特别爱吃蟹,以前大儿子靖勋在家的时候,老跟他弟弟赛着吃。”
说着,她爱怜地抓过辜徐行的手:“但是这孩子他斯文,无论多急,吃东西都慢条斯理,哪里抢得过他哥哥,才吃干净一个,他哥哥已经胡吃海塞三四个了。最后啊,他也委屈得直想哭,也这样闷闷的不搭理人。”
那边,以沫听得很入神,眼睛晶亮地看着辜徐行,像是想到了什么,偷偷地乐了。
第二天,放了学的辜徐行正在客厅看书等晚饭,刚下班回来的徐曼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句:“哎哟,你是没见你爸爸那干女儿,皮得!”
辜徐行的视线从电视上斜到妈妈身上,像是在等她的后话。
“我下班去国税局办点事,结果看见她跟着一群地方上的孩子在河里打打闹闹。”
国税局在城东,围墙外的坡下就有一条小河,夏天的时候,好些孩子会舍弃大院里配备良好的游泳池,跑好几里路去那条河里游泳。
“真没见过女孩子像她这样野的,这么凉的天赤着脚丫子在河里闹,弄得一身一脸的水,也不怕感冒。”说着,她摇了摇头,“这没妈教的孩子就是要不得。”
辜徐行听了,眯着眼出了会儿神,若有所思地将视线转回电视上。
吃过晚饭后,辜徐行上楼回房做题。此时,外面天已经擦黑了,做着题的他中途停了几次笔,时不时地瞟桌角的闹钟。
写到后来,他厌烦地丢了笔,起身走到窗边张望。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张望什么,担心什么。
在窗前站了好一阵,他郁郁地回到书桌前,人刚坐下,楼下院子就传来徐曼的声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来找哥哥。”稚嫩的声音里,像是透着些畏惧。
乍然听见以沫的声音,辜徐行“噌”地站了起来,快步朝门口走去。他人刚下楼,就听见徐曼不耐烦地说:“哥哥在写作业,忙着呢,没工夫和你瞎胡闹。这么晚了,还不赶快回家去?”
“我有东西给哥哥。”以沫垂着头,双手藏在身后,小声说着。
“什么东西?给我吧,我给他。”徐曼没好气地说。
以沫往后缩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从徐曼身后走出来的辜徐行。
辜徐行面无表情地越过徐曼,走到离她不到两米的地方站定,垂眸看着她。
她果然玩得很野,不但鞋袜全湿透了,裤子也湿了大半,连带着整个外衣都浸湿了。彼时,院子里已升起华灯,透过黄澄澄的灯光,隐约能见被她身上热度蒸腾出来的水汽,如果估计不错,她是一路跑回来的。
辜徐行越看眉皱得越紧,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训话,以沫忽然献宝似的伸出手:“给你。”
辜徐行一惊,定神看去,只见她手上拎着一个注满了水的红色塑料袋,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都是什么呀?”徐曼眼尖,立马发现那袋子不对劲,快步上前抢过袋子打开一看,当场叫了起来,“螃蟹!”
只见厚厚的袋子里装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的河蟹,一个个正横着身子往上爬。
辜徐行一怔,脑中像有一道光闪过,一下子全明白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着,他缓缓垂头,目光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一个孩子童稚的热望。
“你弄这个东西来干什么?”徐曼一把拧紧袋子,嫌恶地问。
以沫低低地说:“你昨天说哥哥喜欢吃。”
“天哪,大闸蟹不是……”
“妈!”辜徐行忽然打断徐曼的话,伸手接过袋子。
顿了顿,他转向以沫说:“东西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嗯。”以沫老老实实地转身往门外走去,像是想到什么,她忽然回过头朝辜徐行露出一个极欢快的笑,那笑容像一道闪亮的光,只一闪,便随着她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辜徐行目注于她在水泥地板上留下的湿漉漉的鞋印,清冷的眼里终究还是糅进了些许暖意。
后来,辜徐行将那些蟹养在了自家的鱼池里。而以沫则很不幸地被徐曼说中,结结实实地感冒了一场,直到10月才渐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