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教主v.s圣书 ...
-
我迅速换好衣服，往前厅行去，然而平常三五步总会遇到人的院落，如今空旷得可以。领着我去前厅的丫环脚步急急，不知道在赶什么，我随着她快步踏入前厅所在的院子，眼前所见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似乎整个分部的人都聚集在这了。虽然满满是人，可整个院子却异常肃穆，人人低头跪着，双手交握，气氛很是凝重。领我来的丫环有些气恼地轻跺了下脚，随即找了个位置跪下，加入众人行列。
我估量他们应该是在进行什么仪式，也就没有出声，安静站在一旁等他们结束。风城见着我，先是往左右瞄了眼，然后偷偷地冲我一笑，伸手给我打了招呼，他又更黑了，但是气色看来不错。年熙瑞向我微微颔首，我报以微笑，他身旁的陌生男子转过头来，和我对了一眼，旋即不自在地转回头去，那男人长得不起眼，但看着很老实的样子。靠近中间的主位处，站着个面生的女人，看来年纪不大，却显得十分干练，从我进来到现在，她的眼神不曾从坐在主位的人身上移开。而全场唯一坐着的，那个看来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不做第二人想，肯定就是金辉圣教的教主了。
虽然是英国人的后代，但或许是已和这里人婚配了好几代，这教主除了轮廓看着比较深，肤色略白，倒几乎与东方人无异。此时他正和群众一样，双眼紧闭、两手交握，嘴巴念念有词。我还在打量他，这教主突地睁开眼，整个脸型顿时立体了起来，倒是有几分混血儿的味道。他松开了紧握的双手，站起身来，摊开双臂，俯瞰着跪在下面、一脸虔诚的人们，面上浮起慈爱的笑容，朗声道:「God Bless You!」
我愣了下，差点忍不住笑出来，此时底下的人突然全部一起异口同声喊着「God Bless You」，我当下再忍不了，咬着小手臂偷笑到肚疼。类似司仪身分的人宣布仪式结束，人们开始鱼贯地离开院子，我憋着笑端正仪容，对朝我行礼的人一一回礼。分部人丁众多，好一会儿人才散光，院子里只剩主要人物。
「这个美丽的姑娘就是我教等待多时的圣女吧?」教主向我走来，衣袂飘飘、笑容灿烂。
我还来不及应，他又接着继续道:「路上早听闻风护法说圣女生得一副绝色姿容，如今亲见，当真是明眸皓齿、婀娜多姿、倾国倾城、千娇百媚、国色天香、花容月貌、清艳绝俗、仙姿玉容、灵气逼人、端庄贤淑、我见犹怜、楚楚动人啊!」我额头上的黑线随着他的赞美词数目一同增加，他总算说完时，我嘴角已经忍不住抽搐了好几下。
「你瞧你，吓着圣女了。」方才站在一旁的女子带点责难地出口道。
教主嘻嘻笑道:「哎哎，我实话实说罢了。」似乎看女子脸色不对，那教主有些尴尬地假意轻咳了下，整了面容道:「我只是看到圣女，心情激动了些。要知道自我接任教主之位，得到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的遗训，知道圣女将于我在任期间现世，我便日日夜夜期盼圣女的出现。眼见圣女现世之年即将过去，我还怀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的训示有误，又担心或许是我寻找不力、错过了圣女，有负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的期望。幸好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在天上护佑着我教，圣女果真现世，还让我教护法寻得，总算不负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留下的遗训。若是错失了我教等待了三百年的圣女，那我归天之时，该如何对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曾曾曾曾曾祖父、曾曾曾曾祖父、曾曾曾祖父、曾曾祖父、曾祖父、祖父和父亲交代呢?」
我听完他一串宛如唱片跳针的「曾曾曾曾曾」，顿时感觉头晕眩了起来，手不自觉出现了想按遥控器转台或关电视的动作。那教主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对话里，滔滔不绝地继续讲着，其它人却好似司空见惯地听着。
我轻步踱到从我进来、眼神就不曾从我身上移开的风城身边，细声问道: 「这教主平常讲话就这样嘛?」
风城看了正说到兴头上，还开始加入动作的教主一眼，掩嘴窃笑。我睨了他一眼，他收住笑，迟疑了下，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教主说话一向…呃…不甚简洁，妳多担待些。我们习惯了，就当作是在训练耐性、冥思、以及就地入定的功力。」我跟着他的视线扫了眼看似正专心聆听的众人，发现他们眼神似乎都没有焦距，明显处于放空状态。
我哭笑不得，认命地点点头。见那教主似乎还没有停歇的打算，我索性和风城低声聊了起来。「路上一切顺利吗?没有受伤吧?」
风城笑得温柔:「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嘛?途上有些事略为耽搁了，让妳担心真对不住。」他伸出手来，却在我颊边顿住，望了眼周围，将手收了下去。「妳在这也一切安好吧?」
「当然!还有，无痕的状况好了很多，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起身行走，眼睛也稍微看得到影子，只不过暂时仍需要人搀扶就是。另外我天天做东西给他食补，现下他气色也丰润许多，又是我初见他时的帅气模样了。」
风城的脸色先是出乎我意料地一滞，随即才是我意料中的欣喜。「那就好，我本来就认为无痕定会很快康复的。不过改天我也想尝尝—」
那头教主突然结束了演说，注意力又放到了我身上。「我听风护法说妳名唤宋云笙是吧?那我是叫妳云儿好还是笙儿好呢?」
那两个名字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个…直接叫我云笙就好—」
「叫云儿吧，这名字好，就如同天上云朵一般，洁白无暇。笙儿也不错，不过听起来好像生儿子一样，呵呵呵呵…不过当然生儿子是好事，我也很想赶紧生个儿子啊，呵呵呵呵…」教主自顾自笑得很开心，陌生女子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而我则是整个脸能抽的地方都抽过了，倒是有股冲动很想过去抽那教主。
「叫我云笙就好!」我勉强挤出个微笑，以尽可能温和而坚定的口气说。
「妳确定?妳不喜欢云儿吗?妳要不介意，叫笙儿也是可以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云儿好听得多，云儿这个名字—」
眼见他又有继续发表演说的可能，我咬牙打断他。「叫、我、云、笙!」
教主显然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吶吶地应道:「好好，叫云笙就是。」他顿了下，复又开口:「不过我真觉得叫云儿要亲近点，以后咱们要经常相处，叫云笙感觉疏远了些，叫云儿的话…」
那教主又开始奋力不懈地阐述他觉得「云儿」如何好听有意境云云，如果叶无痕没有正巧在此时出现，我恐怕就要扑上前去拿东西塞住教主的嘴巴。
叶无痕在小厮的搀扶下走进院内，教主总算闭上了嘴。叶无痕来到众人身前，瞇起的眼仔细扫过每一个人，似在努力确认每个人的身分，最后他对着一同前来的陌生男子垂首道:「教主来访，属下有失远迎，请教主见谅!」
众人脸上同时有些惊诧，被错认的男子面上更是尴尬无比。「叶护法，我是刘伟呈哪!」
在场的人望向叶无痕，留心他的反应，只见叶无痕窘然一笑，而几个人随即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原来是刘护法，我一时错认，真过意不去。」
刘伟呈还要说些什么，教主朝他摆了摆手，一个箭步上前托住叶无痕的臂膀，温声道:「无痕你一向尽忠职守、克尽职责，如今因公受伤，理当是我们前去探视才是，现下却让你拖着伤体前来，实在教人过意不去。当时听闻你受伤，咱们都十分担心，我不停向上天祈祷，希望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可以赐福于你，让你伤势快些好转，现在看来你复原得挺好，可见只要虔诚地向上苍祈祷，必定能得到福报!」
叶无痕撑起身子拱手作揖，回道:「多谢教主关心。」
原本站在一旁的女子走到叶无痕面前，柔声道:「叶护法看来气色不错，伤势应该无大碍了吧?」
「谢教主夫人关心，属下已无大碍。」
原来那女子是教主夫人，难怪教主说要想生儿子时，她在一旁翻白眼。
「叶护法受伤未愈，不宜久站，不如大家移驾密室，也好趁早讨论教主此行另一要事。」一直沉默着的曹紫琳插话道。
我本来就有些担心叶无痕的体力，毕竟从他所住的院落到这儿来距离不短，对一个受伤的人来说必定是相当吃力，于是我也立马附和，这次教主很识时务地没多说废话，让一行人立刻往密室所在位置移动。
风城在路上告诉我那教主夫人同时也是右教卫，或许是朝夕相处容易生情的关系，历代金辉圣教教主皆娶右教卫为妻，并且延续第一任教主的习惯，坚持一夫一妻，每一代教主夫妇都是鹣鲽情深、白头偕老，因此教内也渐渐有了不成文的习惯，凡是教徒间通婚，必然也会坚守一夫一妻制。
我一边听着，一边回头注意叶无痕的状况，转过头来才发现风城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他微笑摇了摇头，复又开口说下去。
圣书解谜后的寻宝是金辉圣教三百年来的大事，几乎是动员了四国主要的人力。为求隐密，将四国人马分为四批。第一批人负责护送教主等人前来昌州，但是并不了解来昌州的目的；第二批人将会护送我们前往宝藏所在地，当然他们也不知道那便是宝藏所在之处；宝藏的装箱将由第三批较高层级的人负责，但是运送则是由第四批人负责，所以第三批人不清楚宝藏将运往何处或由什么路线运送，而第四批人也不清楚自己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刘伟呈是水丰国的左护法，此次便是由他手下的人马负责护送教主来昌州。而唯一未到场的日漠国左护法目前则在昌州外等待命令，准备护送我们到宝藏所在地。
「…只不过以无痕目前的状况来说，恐怕是无法随行了。」风城越说越小声，我回头看向叶无痕，他正让两个小厮搀扶着前进，眉头紧皱着，额上沁着汗，和我们的距离似乎比我上一回转头时要更远，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却一点也没发现我的回头。我轻喟，转过头来，正好对上风城的眼神，我俩同时沉默，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但我也知道，即使我俩愿意等他，前头渐行渐远的人们也不会愿意。
进了密室，遣走闲杂人等，众人围着中央的大桌坐下。刘伟呈慎重地将一个据说是千年寒铁做的盒子放置在桌上，不用说我也猜得到里面放的就是他们所谓的圣书。而后教主、教主夫人及年熙瑞分别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交给刘伟呈。刘伟呈慎重地将盒上的三个锁一一打开，除去铁条，而后用刀在盒盖与盒身的接缝处轻刮，刮下了好些白色的屑屑，估计是当年用来密封的胶水。整个过程中没有人敢吭一声气，最后刘伟呈深呼吸一口，缓缓掀开了盒盖，原本坐着的众人全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倾身去看那静静躺在盒内丝绒布上的Lonely Planet。
刘伟呈用布裹着手，小心翼翼地将书从盒中取出，放在桌上铺好的布巾上。Lonely Planet表面有些斑驳褪色，但色彩还隐约可见，就一本已有三百岁以上高龄的书来说，已经算保存相当良好了。所有人都好奇地凑上前去东瞧西看，翻开封皮后，内页那整齐繁复的现代印刷，更是引来他们的惊叹。内页的保存状况明显比封皮好上许多，基本上字都相当清晰。刘伟呈一页一页轻轻翻过去，我也聚精会神地寻找任何可能的讯息。翻了不知道多久，突然某一页上头空白处出现手写的英文字，众人同时屏气凝神看向我，而我背负着众人的期望，从刘伟呈手中颤抖地接过那年事已高的书，仔细研究上头写的东西。
过了五分钟，我从书中抬头，对上众人期盼的眼神。
「如何?解出来了吗?」教主急切地问。
我想了很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云笙倒是说说上面写了什么哪!」年熙瑞也接着问道。
「呃…那个…这里的女孩很漂亮。」我有些迟疑地说。
全场都异口同声地「啊?」了声，我只好再重复一次。「这上面写的是，这里的女孩很漂亮。」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教主夫人开口问我:「圣女大人确定吗?也许有其它意思?又或者还有其它信息?」
我把书摊给他们看，上面的确只写着「The girls here are absolutely beautiful!!」这一句。
「这句子很简单，所以我确定意思没错，这页上面确实也只有这句而已。」我解释道。
「我们再继续看下去吧，这或许只是圣主留下的其中一个线索而已呢。」风城的话获得大家认同，于是在页面上做了个记号后，我们继续往下翻页。
接下来又出现了不少句子，例如「I don’t mind staying here forever just for the food.」、「Get me a restroom with a door, for God’s sake!」等，看起来都跟宝藏没什么关系，我翻译出来后，大家也都是一头雾水。但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全做了记号，深怕遗漏任何可能的线索，可惜翻透了整本书，把所有句子都摘抄下来，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想不出这些内容跟宝藏会有什么关联。把中文翻译誊写在另一张纸，让大家一起集思广益，然而一次次的讨论到最后都绕进了死胡同。
刘伟呈反复端详写着中文翻译的那张纸，最终皱着眉头放下，语带质疑道:「实在是想不出这些语句和宝藏地点的关联，教主是否确定宝藏之谜当真藏于圣书当中呢?又也许，根本没有宝藏?」
「难道你想说当年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留下的训示，咱们历代教主留下的遗训，全都只是胡扯?!」不知道是不是没解谜成功心里堵得荒，教主显然有些火气。
「属下不敢!」
「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关于宝藏及圣书圣女的遗训，历代教主都需铭记于心，再传于下任教主。自我开始接受继任教主的课程那天起，父亲便不断对我耳提面命此事，此事历代左右教卫接任时也必然会知悉，如果是假的，有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刘伟呈头垂得更低。「属下知错!」
现场气氛尴尬，教主夫人连忙跳出来打圆场。「护法们不知遗训之事，会有疑问也难免，你就消消气吧!生气对圣书解谜也没有帮助。」
教主语塞，无奈软下语气。「夫人说得是。唉，难道真是无解吗?」
看着众人凝重的脸色，我于心不忍，开口道:「我再试试看好了。」
我揣想着金斯里那家伙好歹是剑桥毕业，以他的智慧来看，或许在他看似无意义的话语之中，隐藏着更深的涵义。脑袋里突然浮起达芬奇密码的情节，我想着也许他每句话其实都可以解碼成为有意义的线索，于是开始尽我所能地尝试我所知的各种解碼方法，不过到最后我还是弄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我挫败的样子，众人期待的神色被失望取代，各自无语颓唐地坐着。圣书解谜是金辉圣教期待了三百年的大事，还以为我这个所谓圣女的出现能够帮他们解出宝藏所在的位置，现下却是这样的结果，他们失望，而我也无奈。
密室内的气氛凝结到冰点，辜负大家期望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
「唉，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留下的谜团果真高深，想来一时间也是难以参透的，云笙也莫要心急，我相信妳必能为我们解开这圣书之谜。今日大家都累了，早些休息吧!」教主语气中有掩不住的颓丧，说完后便闷闷地坐在那儿。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始动作，收拾桌面的凌乱。
「啊!」曹紫琳不慎扫落了用来放置圣书的空铁盒，她惊叫一声，赶忙将盒子和丝绒布拾起，此时一张已然泛黄的纸从布中飘落，被一旁眼捷手快的年熙瑞接住。年熙瑞摊开纸后，立刻脸色大变，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将纸递给我。
而我接过纸后，扫了一眼，手不自觉抽搐起来，紧抓着纸张，生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情绪，不是兴奋、不是狂喜，而是一股想翻桌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教主v.s圣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