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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神迹(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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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堕神讲科技,古往今来怕是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本来颇为悠闲地站在一旁的薄隐冬哑然失笑,而堕神首领则眯起眼,声音阴狠至极,却透着几分寂寥,“少废话,人类。”
“我们几万年前被贬为堕神,几千年前被压于归墟海底……时间太久了,如今竟然会被两个人类打败。”
“如果不是众神收回你们的神力,我们早就死了,”薄隐冬声音清淡,继续说道,“我们并不想与你们为敌,只是想要从这里出去。”
“可惜就算你放过我们,她也不会。”堕神幽幽地说道。
这里除了千岁狐没其他的“她”了,她正从肩上把两个筒放下,突然看到所有的目光都朝她聚集过来,一下愣住,继而迷惑地看向薄隐冬,后者双目失明,倒“看”不了她,只是神色也十分古怪。
……她什么时候跟这些堕神有仇了,还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千岁狐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十分爱好和平的人,将两样重型宝贝武器麻利地塞回那个小巧的福袋中,拍拍手,对堕神说,“这下你不用担心我用天雷了,我说话算话的。”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堕神首领如此说道。
“千岁狐。”
堕神首领眯起的狭长眼睛突然睁开,洞壁之中仿佛回响过幽怨的叹息。
“人类女人,既然你留下我的命,那么我会回报你,”首领嘶哑着声音说道,在她的周围划起圈,瘦得仿佛只剩骨头的堕神,一双亮得诡异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名为千岁狐的人类啊,我送上我的忠告——这个世界上最阴险狡猾的物种,不是人,不是妖魔精怪,而是天上的众神。”
“如果你不时刻警惕,就会被他们杀死。”
隐藏在洞壁后的堕神们齐齐说道,“创世之神,灭世之人,神杀之神,神杀之人。”
“千万小心。”
说完这些话,它们退回了寒潭之中,顷刻之间所有的矮小身影全部消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到了千岁狐和薄隐冬出了山洞,她这才狐疑地问道,“刚才最后那句话说的是什么?”
“你说那句‘创世之神,灭世之人,神杀之神,神杀之人'?”
“恩,怪里怪气的。”
“哦,那是以前传下来的一个预言,”薄隐冬说到这里,略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只是还没有人知道这个预言的意思。”
“这些堕神竟然话只说一半,”千岁狐苦着脸,一屁股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堕神那么痛恨神族,你想他们对我们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堕神是保有神的名号,而其实沦为魔族的一类,”薄隐冬也不直接回答,倒是直接解释起堕神的起源来,“远古时期天地混沌,爆发了神族与神族之间的战争,而对立的神族之间,可能是至亲兄弟,也可能是父子母女,由于神对于血缘的意识十分淡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者诸神惩戒失败的那些神族中人堕入妖魔道,堕神便是其中的一类。”
“你这是在变相告诉我,神的政权和封建帝国统治是一个道理?”
只要是政治斗争,无论是手足兄弟还是父子母女,最后都逃不过牺牲品的命运。
千岁狐想到山洞中的那些堕神,阴暗的角落里栖息着的那些矮小的、丑陋的生物,可很多年前,他们也是高高在上的神,如今竟被收回神力,从云端之上跌入地狱,嗜血食肉,与野兽无异。
倒真是一个悲剧。
不过她也没有再感慨,因为比起感慨,她有另一件很奇怪的事想得出结果。
“薄隐冬,”千岁狐的右手指尖在左手手背上敲击了几下,颇有几分探究的说道,“对于神,你知道的很多嘛。”
兴许是感知到千岁狐一直在盯着他,薄隐冬那张好人脸上不太自在,却还是笑着答道,“薄家的藏书室有很多记载,历任的家主都要做足功课的。”
“原来是这样,”千岁狐还想再询问,突然感觉脚上好像被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触了一下。
她一开始觉得是自己敏感,可是紧跟着又是一下,好像是皮肤的触感。
她低下头,拨开草丛。
“怎么了?”薄隐冬问道。
“我想应该是,”千岁狐从草丛里抱出一个“东西”,惊讶道,“一个婴儿。”
归墟的草丛里,竟然安然地躺着一个睡着的小婴儿,粉雕玉琢一般,脸蛋漂亮得连向来见惯了过人姿色的千岁狐也不免恍了恍神,它的身上用金色的布裹着,千岁狐也没想耍流氓掀开那块布看看是男是女,所以也就只能暂时抱着这个烫手山芋。
能出现在归墟这种地方的婴儿,不是烫手山芋是什么,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啊。
“婴儿?”薄隐冬的脸色一瞬间闪过奇怪挣扎的变化,有些急切道,“让我看看。”
“你怎么‘看’?”
“你把它递给我就好,我可以感知到。”
千岁狐将手中的婴儿慢慢朝他的方向移过去,薄隐冬伸出双手,正要接过,她抱着婴儿却突然收回手,半旋过身体,有些玩味地说道,“如果我说不呢?”
“千岁狐,不要闹了,”薄隐冬难得一见的严肃,心想她爱开玩笑也该有个度,反问道,“在这种地方出现这个婴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比起这个孩子,我倒是觉得你更奇怪,”向来插科打诨的女子站起身来,手中护着婴儿,目光定格在薄隐冬的盲眼上。
“你在说什么?”薄隐冬的脸色出奇苍白。
“或许我该这么问你,你是谁?”千岁狐顿了一下,笑笑,“你比薄隐冬厉害,不然他的身体也不会被你控制了。”
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斩妖剑,真的八卦图,真的薄隐冬……只是这个真的薄隐冬的身体里,却承载着两个灵魂,一个是被压制的薄隐冬的,另一个,恐怕从设下迷障和她同行之前,就占据了薄隐冬的身体。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那个“薄隐冬”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只是笑得愈发愉悦了。
既然他想知道,千岁狐也不介意共享资源让他以后能扮得像一些,“很多人看他喜欢笑就以为他温文友善,你起码还知道他笑里藏刀,所以扮得还真是挺像的,可是——”
“可是?”
“薄隐冬那个家伙,不是不友善,是很不友善,”她说的毫不客气,还带了几分嘲讽,“如果输给了他,就别想留活口。”
她十七岁的时候,因为任务需要和白泽去了一个村庄,当时大半个村子的人变成了尸鬼,本来如果寻得了腐水草那些人起码不必全死,症状较轻的还是可以救的,但是比他们早到一步的是薄隐冬,最终一个都没有放过。
“要不是我放过了堕神,也许你就不会发现了,”假的“薄隐冬”舒出一口气,“可是已经没有也许了。”
“你的目标其实是这个孩子吧?”
“你看清楚点,这只是一个孩子吗?”“薄隐冬”卖了个关子,“啪”地打了个响指,那婴儿被吵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有着蔷薇花一样的唇瓣,玉白玉白的脸颊,浓密的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扇形阴影,缓慢张开睫毛的时候,露出了一双金色的瞳孔。
璀璨夺目的金色。
千岁狐不敢置信地说,“我还以为凤凰已经离开了归墟……”
“他本来是想离开的,可是关在归墟八百余年,光是逃离山洞就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薄隐冬”有些感慨,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我本来是想杀死他的。”
“这么阴险?”千岁狐斜睨了他一眼,顺便十分舒爽地捏了捏婴儿身的凤凰那张嫩得跟花儿似的小脸,“既然你这么说,就代表你已经放弃了,是吗?”
“好像读心术不是你的专长吧?”“薄隐冬”有些无奈地看着千岁狐那一脸优哉游哉的表情,知道她料定自己不会和她为敌,自己再装下去也是自讨没趣,索性大方放弃,摆摆手说道,“算了,既然上天有了这样的安排,我横加改变也没什么意思。”
别看千岁狐表情一派轻松,其实她藏在袖中的手是紧握着的,此时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下。
能来到归墟并且轻易控制薄隐冬,除了天上的神,她不作他想。
怀中的凤凰突然咬了她一口,千岁狐指尖一痛,迅速从“虎口”下缩回手指,本来想恶狠狠地威胁一番,忽然想起现在的凤凰连人话都不会说,威胁什么的都是对牛弹琴,正沮丧间,那个漂亮得近乎诡异的婴儿突然张唇,依依呀呀地说了句人话。
这句人话一说出口,千岁狐石化。
“薄隐冬”哈哈大笑,没想到凤凰变成了婴儿,还能有这样一面。
千岁狐摇摇他的小肩膀,苦着脸说,“哎哎,你不要乱认人啊。”
婴儿睁着金色的眼,张唇,锲而不舍,脆生生地喊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