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的我》度阑

7、7（4.18改错字）

　　她在停尸间见到了姚束。冯及请了遗体化妆师，因而姚束除了肢体冰冷，看起来就像是小睡了会，她呆愣愣的看，总有些幻觉，觉得他会忽然睁开眼睛，同她问好，然后一切如故。
　　她禁不住去抚摸了他的脸，冰凉透骨，直到透明的液体滴落在他眉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流泪了。

　　姚束一米八几的身体被工作人员熟练地推进去，火焰哄的一声，立刻包围了整副棺木，她直直的瞪着眼睛，直到眼睛干涩，才敢闭一下。
　　良久，姚束的骨灰被拣到盒子里，她伸手托住了，看着这可怜的小盒子，又想着姚束的高大，忍不住泪流。
　　然后她抱着盒子，跟着冯及一起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她早知自己被人厌弃，一下飞机，爸妈就抢过了她手中的骨灰盒，朝冯及道谢后，便没有看过她。
　　甚至连话也懒得说，一径的无视。
　　“爸爸，妈妈……”她轻轻的唤着。
　　他们未曾回头。

　　呼吸一窒，为什么，他们这么对她？多年未见，只留给她匆忙的背影，连眼神也未能施舍一个。
　　“冯及，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她回身，眼周通红。
　　他扶了扶眼镜，然后说，“我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憎恨’你，或许你可以问以前的朋友。”

　　归不了家，她只能跟着回冯家。因为冯及常年住在国外，冯爸冯妈在山青水秀的地方定居，只打了个电话问候，只说过几日来C市看他。
　　当天晚上，她开始搜索当年的新闻。涉及到未成年，姚束用的是化名，报道中语焉不详，只说是一场意外，而沈家的父母，一直没有停止过上诉，可惜人微言轻。

　　即便知道爸妈并不愿意见到她，姚绯还是出席了姚束的葬礼。
　　姚爸姚妈的脸色十分难看，亲戚朋友们碍于他们的警告，也没有跟姚绯打招呼，硬生生的替姚绯隔离成了直径一米左右的真空地带，只得姚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

　　“姚绯！”她闻声转头，竟见到了一张熟面孔，是叶双灵。
　　叶双灵的眼睛通红，使劲的拥抱了她，说着“节哀”。
　　另一张熟面孔年知轻拍了拍叶双灵的肩膀，跟她说了声“对不起。”好似她的不幸，是由他们造成的一样。
　　为什么要感到抱歉呢？好像目睹了她的凄惨，他们享受着幸福就是一个罪过一样。

　　叶双灵的怀抱，多少温暖了她的心。她早便尝试过联系记忆中的朋友，可惜每一个的生活轨迹都与她偏差，有些从未相识，何谈相交。
　　这里的叶双灵，却的确是她的朋友，起码，叶双灵并未‘隔离’她。

　　叶家请来的道士开始念念有词的作法，她惯来知道葬礼的过程冗长而乏味，人群里一阵骚动，叶妈昏厥了过去。
　　她急忙挤开了人群，被掐了人中后，叶妈很快醒转，看到她时闪过厉色，狠狠的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所有人，包括她，都愣在原地，竟不知如何反应。

　　“姚绯，你过来吧。”叶爸终于开口，她眼里闪过泪光，跟着爸爸进了内室。
　　“我们原先不想怪你。”他眼睛浮肿，脸庞苍老了许多，“姚束最疼你，只想护着你，那件事是意外，可他觉得自己是凶手，一直没能振作。我们送你们去国外，一是为了逃脱这里的舆论环境，二是想让你们换个地方疗伤。可是你们呢？”

　　他的语气是怒其不争的沉痛，“我原想让你劝劝他，可你……他吸了，你也吸，他堕落，你不劝，反而陪着他一起沉底，他一蹶不振，可你究竟在干什么？”

　　爸爸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妈原谅不了你了。看到你，就想到当时怎么人言可畏，看到你就想到姚束，就当我们不仅失去了一个儿子，也失去了一个女儿。”他看着她，眼神陌生而冰冷，“你走吧。”
　　她翕动了嘴唇，哑然。

　　葬礼结束后，叶双灵让年知先离开，她们两人一起去了餐厅谈心。
　　面对着这个叶双灵，她想起之前遇见的另一个叶双灵。
　　那个叶双灵娇纵傲然，而这一个，却灵动逼人。分明是同一个人，却因气质的不同，好似换了一个人。

　　姚绯忍不住问了沈杨和姚束的事，她想知道叶双灵有什么想法。

　　叶双灵的脸上闪过惊讶，但控制的很好，“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能不能把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姚绯苦笑，“有时候你不想忘，偏偏忘不了，你以为会记一辈子，却能转眼就忘却了。我不想再做一个记忆不明不白的人了。”

　　叶双灵垂下了眼眸，虽然疑惑姚绯记得不清楚，但面对姚绯，叶双灵为她做任何事，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姚绯，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遇见沈杨的吗？”

　　“那天，你的自行车坏了，是姚束载你上学。下坡的时候没来及刹车，他反应很快地跳车，一时没想起你在后车凳上，当时你和冯及撞上了。而沈杨冲过来的时候太猛，看你们乱成一团想避开的，结果一脚踩到了你的手。多像言情小说啊，我当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喜欢你。”

　　叶双灵闭了闭眼睛，嘴角扬起了微小的弧度，似乎想起了以往的无忧，“以前我们学习好，长得又漂亮，而沈杨却像是要马上辍学的小混混，谁都觉得他配不上你，偏生他越挫越勇。他闹的动静很大，学校里到处都是你们的传闻。以你的个性，怎么受得了这样一个他呢？”

　　唇角的笑意消失，叶双灵的声音也开始阴郁起来，“姚束很生气，他原想吓吓沈杨，知道沈杨怕游泳，故意约了沈杨去游泳馆，说如果沈杨有勇气从十米高的跳台跳下去，他就不插手，做不到，就永远不要纠缠你。沈杨他真的跳了，可是跳板坏了……他的头撞上了地面，当场抢救无效。”

　　包厢里很安静，安静的只听得到两人呼吸的声音。
　　叶双灵停顿，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查明游泳馆设备老旧，这是一起意外，但所有人都说姚束是杀人凶手，因为未成年，他并没有受很多苦，反而是舆论压力，让他再也没笑过，后来你们双双去了国外。”
　　叶双灵握住了姚绯的手，关切的说道，“为什么姚束会死？你们后来怎么样？”
　　姚绯的脸晦涩莫名，“我不想说。”

　　叶双灵并没有逼迫她，和年知离开的时候，姚绯看着两人相携的手，羡慕的想，真是天造地设。
　　她不想，也不愿告诉叶双灵，她有多么不幸。
　　何必，叶双灵有多幸福，她告诉了叶双灵，除了添一个人落泪，又有什么用处，说得多了，平白招惹了别人厌烦。

　　眼神涣散，这里恐怕是她最失败的一次人生，任自己沉到了底，还要妄想别人来拉一把吗？
　　身侧有人咳嗽了声，“还不走吗？”
　　她回过头，涣散的目光，聚集到一处，落在了他的脸庞处，为什么，他对她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