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迷离》梓欣宝宝

7、日出

　　圣诞夜快到了，虽是个洋派的节日，却在中国飞快流行起来，其热闹的架势竟丝毫不亚于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商店的橱窗里喷洒着英文字母的圣诞快乐，一棵棵的圣诞树也架着彩灯，挂满了铃铛和各类小礼物，吸引着人们进入。各家店铺的音响里，则不停地播放着“铃儿响叮铛”，年轻的男男女女戴着圣诞帽，快活地在人群中走过。

　　裴缘不喜欢过圣诞节，准确地说，她是不喜欢过洋节，她讨厌这种盲目崇洋的作风，模仿得不伦不类，不若中国的传统节日富有浓郁的历史文化气息，祝虹则不然，不伦什么节，她都乐此不疲，用她的话来说，节日只是一个玩的借口，只要开心，那怕是儿童节，她也照过不误。
　　所以圣诞节这天，她和程筱勇兴致勃勃地上街游玩，裴缘却一个人在弹指情缘网吧里上网。

　　好多时日没有遇到鹰了，自上次聊过连城决后，她也一直未上网，今日她难得抽出时间上线，鹰却不在，想来这样的日子多半是要陪女友一起的，涔象她这么空闲，她笑了笑，把□□挂在一边，专心地看起了文章。

　　阮庭中也不在，据网吧的小妹说，他这些时一直在忙，很少到网吧来。

　　时间过得飞快，裴缘沉浸在小说的氛围中竟丝毫不觉，直到企鹅的欢叫声响起，她才发现自己竟已看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书，时间也已快到十二点。

　　是鹰，“美丽的小姐，圣诞节快乐，祝你一生幸福平安。”
　　“怎么这么晚，陪女友去过节了吧？”裴缘微微笑着打字过去。
　　“不，我可是孤单一人呢，才忙完工作，上网看能不能遇到你，想不到我运气竟然这样好，呵呵！”
　　裴缘也轻轻笑了起来，“我很少上网的，为什么每次都能遇到你呢？”
　　那边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一直在网上等你。”
　　裴缘的心猛地一跳，淡淡道：“别开玩笑了。”
　　“真的，上次聊完后你好象不怎么高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你，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了呢？”

　　裴缘半天没有作声，鹰又发过来道：“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连城决也是我最喜欢看的小说，说真的，汪啸风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水笙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我指的是一个解释，她完全应该解释清楚，汪啸风能不能接受是他的事，但作为水笙的情人，他有权知道真相。”

　　裴缘苦笑，“知道又如何，他还不是一样地不能接受，在他以为自己知道的是真相时，他已经对水笙弃若敝屣了。”
　　“那是他的选择，但水笙有必要解释清楚，两个人最重要的是交心，有什么事一定要说清楚，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裴缘再次苦笑，“你不明白女人，她也有她的骄傲，面对汪啸风的咄咄逼人，她如何还能放下姿态，委屈求全？”
　　鹰也沉默了，半响方道：“对不起，是我忽略了，女人原本也和男人一样，也有不可辱的尊严。”

　　裴缘笑了笑，他真的明白了吗？还是只因为，类似的事情并未发生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才可以这样轻轻松松说着局外人的话。

　　鹰又发过来一句话，明显是想缓和气氛：“你在看什么书？”
　　“神雕侠侣。”
　　鹰讶道：“这是金先生最有名的一部作品呢，杨与龙的爱情故事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许多人都认为杨过够痴情，十六年的等待，确实是不简单。”
　　杨过一直是裴缘心中的偶像，不只因为他对小龙女的痴情，而是他能豁达得丝毫不在意小龙女并非清白之身，甚至从来没有过一丝犹豫，但她同时也知道，这只是书中一个美好的故事而已，那怕是思想如此开明的现代，又有那个男人会不介意女友的清白呢？

　　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裴缘看了看号码，是阮庭中，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打电话过来？
　　“小缘，你在干什么？”他温和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我在网吧，和一个网友聊天。”裴缘笑着回答他。
　　“早点回家，现在很晚了，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
　　“我知道啊，我马上就走，你也早点回家啊，别工作得太晚。”她也顺口提醒他。
　　阮庭中似乎很意外，语音中有着惊喜：“谢谢你的关心，晚安，明天见。”
　　“晚安。”只是一个小小的关心，他就如此满足，裴缘愣了愣，缓缓地关上手机，鹰的消息也正好发过来：“早点回家，明天再聊。”

　　裴缘伸手撕下了日历的最后一页，2002年就这么悄悄地从指缝间溜走，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无论你多么地竭力挽留，它始终踏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一步步地引领着你走向死亡。而在走向死亡的过程中，有人过得索然无味，有人过得精彩离奇，而一旦宿命的终结来到，它又公平地夺去你的生命，无论贫富贵贱，一律一视同仁。

　　裴缘和阮庭中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之极，除了四人聚会，他们几乎没有单独约会过，阮庭中仍是一如既往无微不至地关心裴缘，只是他再也没有提过感情的事，似乎真的只与她做朋友那么简单，但他那炙热的眼神，体贴的关怀，无一不泄露了他的心思，裴缘知道，他只是在等，等她相通之后明明白白地转身。

　　裴缘觉得自己渐渐有鸵鸟的心态，她越来越安于享受阮庭中的关怀，她甚至觉得，就这样最好，不必有感情的纠葛，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可是她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阮庭中而言，无止尽的等待，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一种煎熬。

　　其实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阮庭中，这个认知让她害怕，她怕再爱一次，她怕再受到伤害，于是她便鸵鸟般地选择了沉默。

　　她鄙夷这样的自己，犹记得在数月前，她为祝虹的犹疑不定而气恼，为程筱勇无望地付出而焦急，可她现在的作为，与当时的祝虹又有什么区别？

　　“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等待，爱情最经不起等待，尤其是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她猛然想起这句让阮庭中当时为之动容的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起了一阵涟漪，似平静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激起的水纹慢慢扩大，向四周飘散，直至涨满了心湖的每个角落，而这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提醒她：“你还在犹豫什么呢？这样的幸福，还不快把它紧紧地抓在手心？”

　　裴缘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这是2003年的第一缕微风，她贪婪地呼吸着，似乎想藉此驱赶掉所有属于过去的阴霾，她微微地笑了，她不会让他等太久，也许很快就会有所决定。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阮庭中的信息铃声恰于此刻响起：“新年快乐，可爱的小姐，可否与我同登秀山，欣赏美丽的日出？”

　　这是他第一次邀约裴缘，以往总是四人一起行动，祝虹似是有意撮合二人，经常制造机会四人一起游玩，然后单飞甩掉他二人，给他们独处的机会，而裴缘这次也极爽快地答应了阮庭中的邀请，放下电话，裴缘向桌边爸爸的照片望了一眼，爸爸依然关注地望着自己，她笑着对照片中的爸爸说道：“晚安，爸爸。”
　　一夜好梦。

　　一轮红日缓缓自地平线上升起，周围层层叠叠如鱼鳞般的云层渐渐晕染上了金黄的光圈，丝丝缕缕如金线般的光芒自云层中穿射而出，投在了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一艘远航游轮正拖着长长的尾音鸣笛而过，余音袅袅犹在耳边萦绕不去。

　　裴缘和阮庭中站在秀山最高峰，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八角凉亭，能俯瞰山下所有的景色，二人正注视着这一轮喷薄而出的朝阳，只觉得心情舒畅至极，胸中烦浊尽消，有一种置身于仙境的飘飘然。

　　在大自然神奇的美景中，裴缘慢慢放开了心中所有的羁绊，缓缓地说道：“我自小就喜欢美，尤其是短暂而永恒的美，正因为它短暂，所以它格外美得极致，美得娇艳，比如日出，比如流星，比如烟火，尤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爸爸在除夕夜里燃放焰火，看着种种绚丽的色彩在空中绽放它稍纵即逝的美丽，常常让我看得几乎忘却了呼吸，可惜自三年前爸爸去世后，便再也看不到如斯美景了。”

　　她说这番话时，脸上有着因回忆而绽放的浅浅的微笑，就象一朵雏菊，颤微微的在风中盛开，而当她提到爸爸时，神情明显地黯淡下去，阮庭的心一紧，有种莫名的感伤自心底蔓延，他一直知道裴缘父母双亡，身世堪怜，所以才有着敏感而又怯弱的不可侮的性格，但当他亲耳听到她对父亲的思念与倾慕时，内心仍是为之震动，他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对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女子，兴起了一股浓浓的保护欲。

　　从山上下来后，阮庭中把裴缘带到了自己的网吧，他一直有个网页设计没有完成，因此他嘱咐裴缘安静地看会书，就在旁边的电脑上忙开了。

　　裴缘很能随遇而安，她打开了□□，发现祝虹与程筱勇都不在线，于是便安安心心地看着小说，偶尔她抬起头，便能看见阮庭中投过来的关怀的视线，那里面溢满了她所熟知的情意，她微微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却忍不住自己心底泛上的喜悦。

　　不知过了多久，小企鹅嘀嘀地响地，是鹰：“在干什么呢？”
　　她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等人。”
　　他的语调也很轻快：“等男朋友吗？”
　　“算是吧。”裴缘敲出这两个字，凝望着阮庭中的方向羞涩一笑。

　　“怎么叫算是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啊，说得这么模棱两可。”他打了个大大的哭脸过来。
　　裴缘愉快地想着，应该是吧，她又偷偷地看了阮庭中一眼，他正在电脑上忙碌，感应到她的注视，回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裴缘坦然回道：“是。”
　　鹰的反应却比她还要狂喜：“真的吗？那恭喜你，也恭喜他了。”

　　裴缘的心情极好，发过去一个笑脸，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沉默了一会，鹰忽然道：“我可不可以见见你？”他问得小心翼翼，裴缘却有些踌躇,正犹豫间,鹰又道:“我真的很想见你，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裴缘有些迟疑，她在网上虽然和鹰很熟，但她还不想和他做现实中的朋友，尤其现在她刚刚放开心结接受阮庭中，总不能马上又与另一个男人见面吧？

　　她正想打字拒绝，一个懊恼的声音适时在身边响起：“哎呀，我的脚！”她急忙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从她身边走过，却不小心撞在了她的椅子上，显然是撞痛了脚，正一边跳着揉脚一边笑着抱怨，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接触到裴缘的眼神时略微闪过一丝狼狈之色，裴缘有些歉意地对着他笑笑，这时阮庭中听到动静也起身走了过来，见到这个情形，皱着眉头关切地对那个男子说道：“萧远，你怎么了？”

　　阮庭中竟认得这个男子，那男子萧远拉长了脸苦笑道：“我有事啊，我的脚好痛，不知是不是断了？”他虽叫着痛，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裴缘，眼里全是促狭的笑意，裴缘见他这么大人了却象个小孩子一样耍着无赖，心底感到好笑，她忍着笑，认真地对萧远道：“我替这椅子向你赔个不是吧，你大人大量，请不要与这张椅子计较。”

　　阮庭中听到裴缘的话，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拍拍萧远的肩膀道：“萧大公子，没想到你也有吃蹩的时候。”萧远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到了裴缘面前的电脑屏幕上，这时，他突然象发现新大陆似地叫嚷了起来：“折翼的鹰?天,阮庭中,这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