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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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坚定认为，以他和林平之现今的关系，没什么不能直接问出口，把尸体全扔下海，一身轻松回去找师弟讨论新奇武功。他忘记林平之很累，恨不得睡融化在床板上。原本也不是脾气温顺的小奶猫，齿爪锋利的睡虎浑身尤带杀气被人从睡梦中吵醒，后果就是深更半夜打架。
直到林华兴致勃勃蹲在门口品评他二人招式奇特，跨坐在令狐冲身上犹豫如何下手不伤人的林平之才尴尬站起，揪了令狐冲一把：“你解释。”
不解释才是为人父为人舅最大的权威！令狐冲凶着脸赶小孩子回去睡觉。然后没事人一样继续追问：“我还是想不通你舍易求难，累得半死究竟为什么？”
林平之只恨自己瞎了眼不能看清楚他以何等面孔说出如此无聊的话。颇有些赌气道：“我一没伤天害理二没仗势欺人，驱除恶匪爱用什么方法不劳关心！”
“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令狐冲心虚地瞥了眼小华的方向，“我亏欠你的都还清了，为何不能作为师兄关心照顾你？”
“可我欠你的，从不打算归还。”林平之坐在床头，抚摸已经难于遮掩的腹部。陈年往事，为何不能一忘了之？“我并没有不合时宜地随心所欲，也不是非杀人不可。那些倭寇落难了，疲惫虚弱，杀他们易如反掌。所以我想试试新手法，毕竟战局百变手段不嫌多。那件袈裟是曾祖父仓促中写下，未曾记录思虑成熟之后的答案。人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却无法停止思绪纷飞。当我想通如何克服自宫障碍时，再不能豁达以对。林家四代，居然毁在思虑轻浅不知深入。”
“你，果真想通了？”他以为林平之痛恨华山派，不屑独孤九剑才随口扯谎。若当真可以避免自宫修习剑法，且不说自己师父一生清誉毁灭怠尽何等悲哀，单单林远图与东方不败，哪个不是武林名宿，落得不男不女的下场受尽耻笑。他们参悟不透的疑难，林平之年纪轻轻竟能破解。
“若我家中不藏此剑法，抑或长辈修炼得成，便不会有灭门之祸。我必须让小华学会，不仅仅让他足够自保，还要证明林家绝非任人鱼肉的弱者！我不能随性恣意地活，我儿子定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令狐冲蹲在他面前，诚恳道：“你原本是个开心自在的少爷，飞来横祸不可预料。当时师妹救你一人而任由你父母遭人挟持，大概是你们走错的第一步。”
“不提这些。你我朝夕相对，我不敢对你多言，就是怕话题绕不开过去。师兄，等这个孩子出生，我会开始教授小华辟邪剑法。男子十二而精成，在那之前他必须完成入门。”
令狐冲猛然惊醒，那个令无数热血男儿悲叹的自宫难题居然只是简单一句话便解开了。
“所以你家……”早想通，林震南自幼练起，林家傲然不灭。
“长辈总是没错的，大概曾祖父的确不喜舞刀弄剑，不会反复琢磨。他毕竟是个性情平和的出家人。纵使武功卓绝，毫不嗜杀，他人邀约也是点到即止握手言和。可生孩子的结果谁知道呢，虽然前两次险境过了，万一这次看起来平安却不慎身死，师兄就让两个孩子都随你姓吧。”
令狐冲最恨别人以死相逼的托付，不过看林平之此时身体尚可，以为他无缘无故总时不时哀伤凄惨，叫着“睡觉睡觉”躺回床上闭口不言。
林平之怕他不答应，非逼着他指他立誓才作罢。为了永远不远不近的隐忧任盈盈，他必须以孩子的安全为重。
月份渐足，搬家前林平之亲手从房梁上取下父母牌位，令狐冲才知道之前敬奉师父一家的香火林氏夫妇也吃到了。换做从前非把上下高低讲明白才算完，如今也能一笑置之。
“乡下地方住久了，真不错。”师弟想通大事，他也不再暴躁，恬淡时光甘美绵柔。
泉州城中的生活依然平淡。次子出生同样将林平之这位慈爱的父亲摧残损伤极重，只留下半口气，令狐冲心疼欲死。而孩子也不像小华那样占取父亲精力健康活泼，家中两个重病之人，折磨得甥舅统统累成皮包骨。次子取名林立，简简单单，无非求他人生当立，长命安稳。
待林平之好转，令狐冲宁可舍弃男人床笫之乐，发誓不再染指。可惜才忍了不到半年，再无法抗拒不经意间越发娇媚的师弟。好在吸星大法无所不能，每次泄精之后尽数吸出，不需担忧。唯林平之愤恨运功时姿态难堪，不大配合。觉得自己也会，干脆撵跑他自行清理。不料失手，全然无觉再次有孕。
那时林立五岁，模样极似其父，聪明俏丽，左邻右舍总笑着要和林家结亲。林立虽然羸弱，脑筋却比林华还活络，被林平之宠上天去，言听计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说令狐冲抱怨，连林华都吃味。爹的温柔都被弟弟霸占了，只会比小时候督促他读书写字更严厉地强制他练武，幸好舅舅还一如既往帮他蒙骗爹爹，带他玩。不过令狐冲花在林平之身上的时间更多。到他这把年纪根本不需要听别人说什么来判断感情深厚。他坚信，如果师弟能够复明，看向他的目光必然充满柔情蜜意。毕竟林家已经有了两个后代，生孩子又是那么要命的事，以师弟聪慧，没必要冒大风险再生一次，无非是舍不得二人共同骨血。
他听漏了林华的祈求：“爹，要是我也有妹妹就好了。”有妹妹，将来长大了，会有一个像舅舅那样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林立的要求相比单纯直白，听说七夕夜市热闹，希望一家人去玩。林平之从不拒绝他，初七傍晚，一家四口不可免俗地混迹人流如织。
令狐冲心都要操碎了！林立有已经懂事的哥哥领着，逛小摊看热闹不算难缠。可是林平之已然显怀，宽大衣服遮盖起来看起来怪怪的，万一被人推了撞了，后果不堪设想。
目光明明始终黏在师弟的肚子上，余光里远隔人群的地方，嫣然巧笑的任盈盈忽隐忽现，时远时近。
令狐冲浑身恶寒，呆立不行。林平之听儿子又被隔开了，催他快走。
“我……我，看见……看见……仪琳了，还有田伯光！”令狐冲谎话扯得快，将林平之拉到街边人流之外，招呼林华把弟弟带过来。“他们跑到福建来，我想去看看。”
林平之分外赞同：“恒山与泉州千里之遥，出家人不涉世俗事，他们出现在此，必有重大变故。”
令狐冲随口答应，迫不及待去找那再次隐匿人海的倩影。鸳鸯离分十二年，各自得姻缘，配成双，无缘再纠缠。盈盈虽然不曾明说，可她的常年不肯露面的行动莫非不是表达实际上的诀别，再见不见？
十二年梦魇，天接鹊桥地迸旧孽。
原来事到临头，没羞愧没歉疚，被想伏地谢罪也不想重拾恩爱，只有无边恐惧。
任盈盈的手段，有谁比他更加了解？林平之连不自宫的办法都想到了，他岂会想不通师妹过世那天她所使的高超手腕？
师弟狠而不毒，盈盈心思如墨。
令狐冲一心找寻任盈盈，林平之带孩子等在路边。没一会儿林立不愿意了，好不容易有一天晚上能出来玩，还没玩够就被拘住了，非要再逛下去。林平之拿他没办法，牵着他和林华顺人流方向往前走。
林立看什么都新奇好玩，林华倒觉得没意思，目光飘忽，一下看见小偷行窃，甩开父亲的手跑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料被人抢先。
那是一位身着鲜绿衣裳的明艳少女，目似新月笑靥如星，轻松打倒小偷，对林华笑道：“你慢了一步，我手眼都快过你。”
林华在乡间做孩子头，到城里之后也收服不少小弟，哪肯轻易示弱，争辩道：“帮人本是善举，被你说成争先恐后炫耀身手，本末倒置。”
少女笑声清灵：“人小鬼大，挺会讲道理嘛。”
被一个漂亮姑娘当面说年纪小是任何青葱少年无法忍受的莫大羞辱。林平之不好教训阻止，故意把林立也带远些，免得伤他颜面。林华年纪尴尬，许多事半懂不懂，误会林平之嫌弃他当街与女子争吵有失身份。再看那少女，路边摊贩黄灿灿的灯光交叠映照里，除了娇娇柔柔的气质，面目轮廓竟有七八分肖似他爹。
“凭你看起来有几分眼熟，我不同你计较。大路朝天各行一方。”林华侧身让路，示意她先行，指的却是逆向。
“我见你也十分眼熟呢？”少女性情开朗，丝毫不在意他拒人千里，迎头前进。错身时，林华一声坏笑，悄悄出手扯掉她头上结辫子的丝线。
一时黑瀑披散，莹润馨香。
少女怒极反笑，挽住发辫回身道：“我叫令狐珊珊，头一回来泉州，见识一位少年英雄。今夜人多拥堵不便施展，你且报上名来，另约决斗之地。”
林华惊骇她的小题大做郑重其事：“拆了你的辫子而已，还想要人命吗？令狐又是什么壶，我只见过夜壶。”
“住口！”从少女报出闺名，林平之激动难抑，推开众人挡在他们之间，连口齿都变得不清晰了，“这位姑娘，可否告知令堂名讳？并非冒犯，只因，或许是旧识。”
令狐珊珊凑近半尺看他面庞，将信将疑：“大叔你真的看不见吗，可不要看我和你眉眼有些相似就乱攀亲戚。”
话一出口，林平之再无怀疑。若眼前少女不是他不曾谋面的女儿，天下间岂有如此巧事，复姓令狐闺名珊珊容貌近似。
林华气愤道：“我和你怎么会是亲戚！”
少女冷笑一声，不顾众人目光，施展轻工足点无辜头颅飘然而去。林平之不能如她这般无所顾忌，追去慢了一步。幸而少女身上环佩叮当非金似玉相当独特，人声混杂之下，十丈之内依稀可辨。
追至人声稀落处，前方身形一顿，错步回转。林平之大喜，这不受注目的地方，长谈再好不过！
“令狐姑娘你别再跑了，我没恶意。”
“你认错人了，林平之。我是……”
“任盈盈！”
仇人见面，即使兵不血刃，自该十分戒备。林平之稍做思量，放松身心：“任大小姐，方才那位令狐姑娘，是你故意让她现身引来此。如此煞费苦心，你有何要求不妨直言。可你想要的，我恐怕给不了。”
任盈盈欺身逼近：“你以为我还想把令狐冲抓回去供着他养着他，让他接受教众膜拜，享用虚荣吗？变心的男人，连地上泥土尚且不如。我要的只有你能给！你想要回女儿，想摆脱我的阴影，想过平静的日子，这些恰恰是我不希望你得到的！”
林平之蹙眉退后，细听左右。
“珊珊不在附近？”
“她的身世，你知我知已经足够了，别吓坏她。”
“不在便好。”林平之决心已定，倏然出手，并指为刀。任盈盈武功不如他，险险避开，回身之间抽出软鞭，将赤手空拳的他隔绝三尺之外不得近身。
“你想杀我灭口？”似为质问，乐不可支，“我死了，谁向珊珊解释真相，你说的话她会信吗？那时岂不又是一出孝女复仇的大戏？葵花宝典她练不得，我教还收藏了许多高深武功，你们父女自相残杀最好不过。”
林平之也有此担忧，见她有恃无恐不由退却。
“你的一生一世惶恐不安，是我最大的乐趣。”
日月神教的天之骄女，人生寂寞无趣。曾几何时，她发现仇恨比爱情更加甘美怡人。
“林平之，快去冲哥那看看，他现在和珊珊在一起。珊珊很像你，而冲哥显然爱你容颜胜过一切。你不怕他们父女之间产生什么不该有的误会吗？”
“任盈盈，你愿意假想我未来的不幸苦中作乐，我不会横加干涉。但是我比你早认识令狐冲，也更了解他。我们华山大师兄，最重情义。他在我身边守了十二年，早不记得你是谁。”
“你误会了，我想报复的人从来不是他，而是你啊。你不知道吗，女人最恨别人比自己美，受尽折磨依然十年如一日比自己美，再该死不过。”
谎言叠着谎言，临时胡编的狠话不容推敲。
追逐任盈盈身影而去的令狐冲在人群中看见令狐珊珊笑意盈盈的回眸。
林平之的第一个孩子死了，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林家灭门，再无亲眷。师弟貌美殊然，天下难寻。眼前女孩和林平之越像，越证明其中有诈。
“盈盈，你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令狐冲捏紧双拳。一生防备，不如快刀斩乱麻。
杀！
作者有话说第47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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