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孝子（令狐冲x林平之，生子）》白皮灯笼

43、四十三

　　同主一村，各人自扫门前雪容易，发了大水只奢望只堵住自家门口绝无可能。倭寇越猖獗，官兵反倒越发退避。令狐冲为家中备好粮油柴炭，转至泉州福州二地详加打探，却是朝廷另外用兵巩固社稷，区区水盗之患无暇旁顾。
　　这不是坑人吗！好在有些和他有过同僚情谊的武林人士留下。都是莽汉，商议好一阵子才决定干脆就地征集民夫，自成一军。倭寇来则聚，去则散。
　　有人担心会不会被误会成造反。别人都不吭声，令狐冲拍案而起：“当官的要是真是放着福建百姓生死不管，反了又如何？”
　　多亏林平之在家养儿子没跟来，听他犯这傻气，非八百个耳光直接抽死他不可。
　　虽然被他说出了似乎可怕的后果，但是谁也没当真，组织人手传授粗浅武艺甚至私铸兵器的事也就直接开始调度了。总算江湖豪杰还把朝廷当回事，没敢对起了反心的丘义士委以重任，让他乖乖回乡下等消息。
　　令狐冲闲不住，回到村里整天上窜下跳蛊惑人心。
　　最近倭寇闹得狠，心平气和的乡下人都发起了火。加上见过他英勇抗敌怒斩首级的英姿，多少有些信服。那些家园被毁投亲而来的青涩少年首先自愿追随岳先生学艺保卫家园。
　　林平之一开始不闻不问，后来见他当真每天出去带一群半大孩子习武，忍不住让他多留心那些孩子的性情。抗倭是件功德不错，但是心有戾气之人学会上乘武功不一定是好事。
　　看他严肃认真的样子，令狐冲活生生吞下了打算告知的喜讯：近日找他学武组成民团的人又多了，许多青壮农闲时也过来看看。
　　林平之还没说完，手里依然转弄刻刀，倒不像多关心他的样子：“你若想将武学发扬光大，为何不回华山去？不做掌门，做个专心传艺的大师伯也好。即便你认同了左冷禅破除门户之见的说辞，穷山恶水之地，你让大批人通晓一可敌十的武学，时长日久，必为祸患。你自己也说过，许多地方的倭寇都是假的，邻着几个村，以为对方不认识自己，便去打劫。他们抢近处得手，觉得轻易，周围的人都学习效仿，手再伸长些……各自为政也就罢了，若齐心一致，南下大海阻挡，唯北上路途通坦。我知道师兄没野心，你是好意。可他们知道吗，朝廷的军队知道吗？”
　　令狐冲听他所言万分有理，撅屁股探头：“师弟你以前不是爱多想的人，这回说得太远了，真有那么吓人吗？”
　　林平之转头“看”他，睫毛飞速扇了一下，再不讲话。
　　令狐冲想他的本性当真不易相处，多讲一句话将事情解释通透仿佛怕累着舌头，难怪初入华山便激怒同门，明显有话藏着不说招人恨。离开杭州之后的活泼可爱无非为了骗个儿子，有人傻傻自投罗网，就为了吸引那不带恩情的冷漠目光——身为瞎子没事看来看去有什么意思。
　　“师弟我当年送你遮眼的缎带呢？”
　　“不慎遗失。”
　　“羊呢？”
　　“卖了。”
　　令狐冲十分委屈：“我送给你的东西就不能珍惜一点吗？”
　　林平之对他的胡搅蛮缠已经适应，马上笑呵呵的说：“我对小华好还不够吗？”
　　令狐冲想揍他。如此违心的话居然轻飘飘乱讲：“当心小华知道了和你发脾气——那小子怎么又没影了，他的杨慎哥哥天天在我那学武不管他，又疯哪去了？”
　　林平之担心儿子，不再逗他，让他出去寻寻。
　　令狐冲找了几个小孩子经常玩耍的地方没见着，以为林华又去嘲笑村民招数不到位，过来亲自选址的演武场，居然没半个人在。大白天闹鬼把人都收了不成？
　　正在纳闷，林华紧张兮兮朝他边跑边喊：“舅舅不好了，大伙都不练武功了，他们不学了。有个老头拉二胡劝他们别学武，他们都去听二胡了！”
　　令狐冲惊奇万状。当初那些人可是各个真心诚意学武，闲暇不多进步缓慢，可一旦站在这里必然狠下苦功。听一阵二胡就放弃？
　　“带舅舅去看看。”
　　“不行。”林华挺起小胸脯拦住他，“老头很厉害，听了他的二胡谁都不想打架。他路过村口看青包跟水桐打架才停下拉二胡劝架的。结果所有人都跑去听，都不想打架。你不能去，连你都不打架，没人打倭寇了。”
　　令狐冲大手将林华扭了个方向，敷衍道：“没事还有你爹，他武功比舅舅高。真的，他一个人能杀两万个倭寇。”
　　林华心里爹爹自然是天下最好的人，可要说打架却万不能够。只是拦不住大人，落得小短腿追在令狐冲身后狂奔。
　　令狐冲听他所说，那拉二胡的老头简直狐狸精妲己转世，消磨爷们斗志。跑了一会眼看到村口，乌泱泱的人群都看见了，一丝二胡响动没听见。按说他内力过人，村中又静，短短距离早该有乐曲声或众人交谈议论飘入耳中。可是村子里静得没了人气，只有林华在身后连呼带喘跑步听得真切。
　　福建果然山水灵秀，倭寇还没解决，这是闹妖怪了！
　　再往前迈一步，如同过了人间仙境最后的屏障，琴声铿锵，金戈铁马跃然入耳，震得他阴晦萎靡顿消，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豪情壮志喷薄而出。令狐冲扩了扩眼睛，捏紧双拳，只想再近一点，到最近处聆听壮阔天音。
　　可他不能动，被乐曲里徒然逆转的悲凄笼罩。看见了山河破碎城池涌血残肢满地的人间炼狱。他被定了身一般，看天空黑云压迫，地面流血飘杵。风声里混杂了遥不可及的哭嚎，文人在吟诵悲愤的诗句。
　　他看了很久，乌云散了，血干涸了，人声湮没，白云流转蓝天永在，寂静的街市荒草掩埋了白骨。他想问自己身在何方，为何逗留，又将前往何处。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问。只因那乐曲转为清幽婉转，情义绵绵。原来二胡的调子也可以如此喜悦，赛过唢呐——他又做了新郎。
　　他幻想过洞房花烛掀开红艳艳的盖头看见小师妹娇滴滴美滋滋的笑颜。可惜真正看见的是爽朗大方假做娇羞的盈盈。如果能再看一次，该是谁呢？他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马蹄声清脆，踏在福州城的大街上。迎亲队伍走进了朱门大院，等他的人在里面，更里面。他要穿过很多道门，走到最富丽堂皇的房间去。那里站了一位翩翩少年，背对他，身姿挺拔，丰神如玉。
　　要用多么动人的情话劝说，心爱的人才肯回头？
　　琴声剧断，令狐冲仍然看见梦想中的少年近在眼前。
　　“师弟，原来是你，快转过来！”
　　林平之没理他，长剑平指戒备十足。
　　老者促狭的声音断了在场所有人的美梦：“林师侄，老朽与你从无仇怨，何必又一次痛下杀手？”
　　林平之归剑入鞘躬身一拜，“莫大先生错怪晚辈了。我双目已盲，您不开口实在无从分辨何人奏此仙乐。”
　　令狐冲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越众而出：“莫师伯？您老不是只拉潇湘夜雨那种唧唧歪歪的调子吗？”
　　一句话深深得罪武林名宿的本事，令狐冲天下第一。

　　下一章必须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