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见如故》顾慕白

12、突然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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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川溪闻言抬头望着对面人的侧脸，顾依岸此时恰好转过头，目光不期然相遇，他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一拍，半晌他移开视线，眼眸微垂：“我去永安公墓看了我爸。”

　　颜成峰去世的时候顾依岸还在荷兰，她自然不知道颜川溪当时的痛苦跟艰难是如何地难以名状。

　　原本颜川溪打算出国修MBA，颜成峰一去世他的出国计划便不得不换做一心一意地接手并打理黎川，虽说是名牌大学毕业也经不住董事会的各种刁难，年纪轻轻又几乎是孤军奋战，在最初的那一年他几乎没给自己任何假期，经常彻夜不眠只为了应对第二天的股东会议，这些年他努力在公司注入更为年轻的血液，试图与顽固不化的势力对抗，直到今年年初这样的对峙才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只是他想念的人却与他海角天涯，每当自己累到喘不过气的时候，他真想放下国内的一切去见她，哪怕看一眼都好，有几次他甚至已经订好了机票，却终究将自己的冲动跟不理智压至心底，他想见她，那她呢，想不想见自己？

　　几次这么折腾之后，他也就渐渐冷静下来，将所有的心思跟想念化作E-mail中的只言片语，就这样一直等到她回国，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执著感动。

　　这几天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少，颜川溪竟然想就这么一直守护在她身边也不错。直到今天他去了公墓，内心的沉痛跟委屈就那么一下子翻涌而来，他怕是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他完全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让自己站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他只要一想到那天沐子谦打来的电话，他便觉得窒息。

　　有些事没有亲身经历，自然无法感同身受，虽是如此顾依岸心里还是一阵难过，如果不是自己任性，颜叔叔看到颜川溪跟自己在一起的话，应该会走得更加安心一些。

　　顾依岸倒了一些咖啡在桌子上，就着咖啡画了一个圆，又在靠近自己这一边点了两个点，最后在点的上方画了一个弧度。

　　他一直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直到她画完最后一笔将手收回，那个有些别扭的笑脸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突然重新意识到自己会等这么多年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他的依岸，真的太好，好到他想要把她据为己有，好到一想到她心里面住的人不是自己就心如刀绞。

　　努力将心里涌起的酸涩压下去，颜川溪抬头，她的眼底似乎还有未散尽的晶莹泪意，他现在，好想再拥抱她一次。

　　两个人都默契地沉默着，也许是这样的氛围与炙热的天气对比起来显得太过僵硬，很快便被一声底气十足地呼唤打破。

　　“顾依岸！”左小田提着火红的裙摆冲进咖啡店，看到有男人坐在顾依岸对面，心中的火气顿时“蹭蹭”高高升起压都压不下：“你个见色忘义的魂淡！不是说回来给我打电话吗，我特么去你家门口等了两个钟头……”径直走到顾依岸身边，完全无意识地朝对面的人看了一眼，然后：“……呃，你好。”语气跟刚刚泼妇骂街的气质完全搭不上边，甚至温柔得无以复加、可以滴水、令人发指。

　　顾依岸再次扶额，自己能不能先出去死一死，最近怎么总是在这种时候某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以任何方式。

　　“你好。”颜川溪极有风度地打招呼，尽量不让自己已经崩溃的内心表现在脸上。

　　于是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左小田非常自来熟地做了自我介绍，并且很无耻地邀请对方去参加她下个月的婚礼，并且一定要包红包。

　　“啊对了，你跟我们家依岸是什么关系啊？”左小田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炯炯有神地问。

　　颜川溪跟顾依岸互相看了一眼，后者心虚地低下头，前者则轻描淡写：“我在追她。”

　　左小田哦了一声，随即诈尸一般地叫起来：“顾依岸你不是有男朋友怎么还在外面勾三搭四不怕哪天出去突然被广告牌砸死吗？”

　　顾依岸楚楚可怜地望向她，底气不足、气若游丝：“……已经分手了。”

　　她心里对左小田实在有很深的愧疚，如果不是分手的理由太过让人心痛又难堪，她一定不会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有所隐瞒。

　　左小田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顾依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的莫测表情。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颜川溪此刻开始渐渐蹙起的眉峰和他重又冷下去的眼神。

　　四周气氛瞬间由聒噪变为死寂，就连平时唧唧喳喳的年轻职员也识相地压低了说话声。

　　颜川溪喝完手中的咖啡，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先走”便起身离开。
　　顾依岸望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会，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双手已经毫不留情地掐了上来：“魂淡！骗子！大骗子！”

　　顾依岸一脸心甘情愿得任她蹂躏。
　　左小田突然收回手，语气软了下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我遇到什么事都是第一个想到你告诉你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好朋友有事居然想都没有想过我。”

　　顾依岸无奈轻叹了一口气：“怎么没想过告诉你呢，”她那时候多想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多一个人知道便只会添一份幽怨而已，“我伤心了几天就能吃能睡随遇而安了，我难道打电话说‘喂，快恭喜我恢复单身’吗？更何况现在都过去四年了，我早记不清了。”

　　左小田探究地看了她半晌：“真的？你真的没有很伤心难过、寻死觅活？”

　　“哪有那么夸张。”依岸失笑，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差不多……是那样没出息、而且悲惨。

　　“那就好。”左小田总算松了一口气：“以后有事瞒我就再也不理你，现在陪我去试婚纱。”

　　于是顾依岸就被拖去了边定市最大的婚纱店试婚纱，而且真的是试、婚、纱。因为左小田只见了颜川溪短短几分钟就已经打算“把”顾依岸嫁给他，对此顾依岸既感到无语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左小田就是颜控啊颜控。

　　左小田身着纯白抹胸中拖尾婚纱从试衣间袅袅婷婷走出来。明眸善睐、宜喜宜嗔，丰韵娉婷、尽态极妍，平时的没心没肺此刻均被这美好的衣服完全遮掩，只剩优雅跟妩媚。
　　顾依岸不得不感叹：果然是人靠衣装。
　　当然前提是——某人不讲话的话。

　　“喂，愣着干嘛！”左小田指指顾依岸面前一动未动的婚纱，口无遮拦道：“去试啊，反正也不是穿上婚纱就让你就地洞房，你害羞什么。”

　　依岸热泪盈眶地想，小姐你穿这么圣洁的婚纱说出这种话来不会觉得不消化吗，真的不会吗？她起身的时候看到正为左小田整理裙摆的小姑娘，双手脆弱地抖了抖，脸蛋微微红起来。

　　顾依岸进了更衣室，换下自己衣服不经意抚上左臂的疤痕。那疤痕，像只丑陋的虫，似在提醒她那段过去是多么愚蠢又不堪回首。她重又换回自己的衣服，施施然走出。

　　“我还是不要试了，等我真正要结婚的时候再试好了。”顾依岸怕左小田又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径直把婚纱递给身边的小姑娘，又问了句：“你们这里有伴娘礼服么，天蓝色带袖，款式越简单越好。”

　　小姑娘礼貌颔首：“有的，小姐这边请。”

　　顾依岸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正要跟上来的准新娘，不紧不慢道：“我觉得单肩、卡肩、双肩、绕脖、V领婚纱都不错，你要不要每一款都试试，毕竟你一辈子也就结这么一次婚。”

　　左小田听完果然满眼冒星星，豪放地提着裙摆继续挑婚纱去了。

　　最终左小田从一而终地挑了那件抹胸婚纱，顾依岸则要了一件天蓝色卡肩礼服，恰好遮住她曾经犯傻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