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所谓沙皇枣

1、第 1 章

　　T最近心情一直不好。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T这几天每天给我打电话。而自从我跟她表白过之后，只有两种情况下她会给我电话——如果不是她心情特别不好，就是她喝醉了。
　　T头回给我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舍友打三国杀，看到她来电我挺意外的，因为这之前有大半年没跟我联系了。我看宿舍里音响声音老大还满屋子烟味儿，就跟舍友打了招呼去阳台接电话，12月的天儿冻得我直哆嗦。
　　电话里，T什么都没说清楚，看样子像是喝醉了，一直哭。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听着她说些含混不清的酒话。电话打了两个多钟头，我啥都没闹明白，惟一的收获就是在阳台冻感冒了。
　　后来我才知道，T是遇上了一件特俗的事儿——男朋友被闺蜜抢了。
　　说实话，听说这消息我第一反应是觉着挺可笑的。想当年她拒绝我的时候那么义正言辞，遇上不顺心的事儿了又每每打电话给我。虽说秉着人性本贱的原则我每回都接，可心里总是有点儿膈应的。所以，听说她遇上这事儿了，心里却是没什么不舒坦的感觉。可是隔天，我在大街上遇见T的闺蜜S和T的前男友亲亲密密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不那么想了。
　　我认识T的时候差不多就认识S了，据说她俩是发小兼邻居，从小玩儿一块儿那种。我认识T的时候是高中，她俩已经在一块儿十多年了，还一直黏在一起，这其实挺少见的。我看到S和那男的在一起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怒火中烧，当时估计也没过脑子，上去就质问S为啥抢T的男朋友。
　　我怀疑我那时候看上去挺二的，我们那片儿谁都知道我追过T的事儿，这会儿冲上去质问S显得特没立场。不过那男的估计有点儿愧疚，就没吱声。而S的反应就有意思了——她直愣愣看着我，特坦荡地那种。
　　我本来还没什么底气，看她这表现彻底火了，说要跟她找个地儿好好聊聊。那男的本来不愿意，后来S也说她想跟我聊聊，让那男的先走。
　　S找的地儿特经济实惠——一个空教室。幸好那天下午阳光明媚，我俩都穿着羽绒服，也不太冷。S靠着窗，先是点了根烟。说实话我特讨厌女人抽烟，T就从来不抽烟，我想要是她抽的话我可能还没那么喜欢她。不过我有时候又想，要是T抽烟的话，我估计就没那么讨厌女人抽烟了。这话听着挺绕的，我知道。
　　不管怎么说，S是先靠在窗户边上抽了根烟，在开始点第二支的时候问我，“你有什么话，说吧。”
　　我说，我没什么话，就想知道你为啥抢T的男朋友。
　　S特轻蔑地笑了，然后抬眼看我，“你是她什么人呀？”
　　这就是我一开始不愿意管这事儿的原因，因为S一问这问题我就特尴尬，不过S帮我答了下去，她掰着指头数“你从高一开始追T，现在咱大三了，六年了，你算什么？T除了喝醉了或者要装电脑给你打过电话吗？”
　　S问得我特心烦，就冲她说，“那是我的事儿，我乐意！跟你有什么关系？”
　　S笑得更灿烂了，她烟也不点了，两手撑着窗台，我觉着她的眼睛看上去亮亮的，“你看！这么些年，你也没追到过她，充其量也就算一男闺蜜，跟我不也一个性质吗？”
　　我隐隐地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S接下去说，“你知道我跟T认识多久了吗？”
　　我想了想，“应该挺多年的，你们不是邻居吗？”
　　S晃了晃她那根没点着的香烟，“我俩是幼儿园认识的，因为当时玩儿的特别好，我妈跟她妈成天带着我们，也成了朋友，最后搬家的时候才决定住在一起来着。”
　　我皱眉，“你什么意思？”
　　S还笑，但是没在看我了，“我这两天老在想这事儿，要是当年我妈和她妈没一时冲动一起买房子，估计我跟T真能好一辈子。”
　　我琢磨了一下S的架势，决定找张椅子坐下听故事。
　　S看了我一眼，道，“你想听我就说，不过听完你可别后悔。”

　　我跟T第一次提“为啥我俩一直这么好”的问题，是有一次我俩在楼下小饭店喝酒。自从我俩上初中之后，就经常偷偷出门喝酒。我不知道T是怎么混过去的，不过我娘只要知道我是跟T一块的就全部绿灯。
　　你知道，T就是那种做什么事儿都能成的人。我娘说我是倒霉催的，喝凉水都塞牙，但是T就做什么都顺。娘从小教导我要跟T好好处，她说别看你俩现在差不多，以后T一定能出息，你得靠人家赏你饭吃。
　　我其实并不算是个絮叨的人，所以有关“我俩一直这么好”的问题之后我就没再提了。不过也没过多久，我发现那谁说的真有道理，“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跟T的关系慢慢变得回不到以前了。
　　其实我特感激T，真的。以前期末考的时候，年年她都来我家通宵帮我补习，这样我才勉强能混过去。高考压线上了这么个一流大学二流专业，也基本都是T的功劳。T对我是真好，我心里也知道。但是你得知道，人总是这样。比如在商场里，太差的东西你看不上眼，太好的东西你又觉得太贵，即使当时刷了信用卡买了，之后还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特心疼特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描述清楚，你领会我的意思就好。
　　我最近经常在想，还是娘想的长远。T总有一天会有出息，我俩本质上不是一类人。我能傍着她、依着她、黏着她，可我不可能一直跟她好下去。换句话说，她要的东西太多，我给不了她就会找别人。我总觉得朋友一个就足够了，可她却需要很多朋友，这么说你懂了吗？
　　我知道T是好人。你可能一直不知道，当年你追她的时候，她就非要把你介绍给我。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估计她觉着你也挺好的，奈何她不喜欢。这次情况也一样，她跟蓝——你知道他叫蓝吧？她跟蓝刚好的时候拖我出去喝酒，说是你要喜欢就让给你呗。
　　我知道这样不对，我也知道T是好意，可是当时真的是莫名的火大。我忍着没发作，问她，“你要不喜欢蓝干嘛跟他一起啊？”
　　她估计也醉了，红着脸说，“哪儿那么多为什么？你就是太爱问为什么了才活得那么累！我要跟你一样事事都计较，咱俩早散了！”
　　听这话之前，我酒就散了七八分，听完这话我彻底醒了。我问她的时候特冷静，“蓝你是真不要了？”
　　T还在笑，特欢腾那种，“拿去！”
　　后来我说我请客，我记得那天我俩喝得特痛快，我把她架回家之后我也瘫了，坐在她卧室地板上一直哭。我不知道我哭什么，可能是觉得蓝可怜，或者是觉得我自己可怜，还可能觉得你也有点可怜。
　　接下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蓝过来问我的时候我基本没犹豫，我知道我干了件特不厚道的事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宁可答应了蓝，让自己心里疼一疼，愧疚一阵，也不要继续跟T好下去了。我拖不起。

　　那天后来，我跟S在教室坐了很久。她又抽了两根烟，我一直没说话。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再责问S了，可能是当时太乱了，脑海里闪得一直是跟T一块儿时候的画面。T真的很漂亮，那些画面经过我记忆加工可能又变得更明丽了些，太过闪耀让人有点迷乱。
　　再后来，我把S送回宿舍。她上楼以后，我看见T回来了，她身边陪着另一个男孩儿，她脸上像是带着泪痕。
　　那一刻，不知为何我觉得特别庆幸。
　　那天结束以后，我把手机里T的号码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