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调》观荷听雨

8、8

　　李相不紧不慢地开口询问官银送入京的情况。

　　沈大人轻皱皱眉头，还是尽可属实地说道“官银还未送入京城。”

　　李相摆出倚老卖老的样子，喟叹道“既然官银还未运抵京城，那老夫就要请教沈大人，这送进宫里的二百万两银子，户部是如何得来的了？”

　　沈浩侧过身，面带嘲讽地看了看年近花甲，神色甚是慈善的老丞相，冷冷地开口道“您的意思----不会是说是我带着户部的差役去街上抢的吧？”

　　“虽不中亦不远矣。沈大人您还是实说了吧！”工部尚书黄远跟着瞎掺和。
　　沈大人见老对头跳到面前也就客气不起来了“你把话说明白！”
　　黄大人嗤笑“沈大人自己做的，还要我说吗？”
　　沈大人怒道“你混账！”
　　黄大人回骂“你该死！”

　　两人急了眼，怒骂不休。
　　皇帝怒斥“住口！当朝大臣居然于御前辱骂对方，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儒道之学，为臣之道？”
　　沈大人，黄大人跪地请罪“臣等于君前无状，罪该万死。”
　　梁惠帝指着黄大人问道“你说，送进宫里的二百万两银子到底是从哪来的？”
　　黄大人高声道“是御史台的陈少安，陈大人给的！陈大人与沈大人都是东宫侍读出身，交情并不一般。若说他们是以朋为党，臣窃念并不为过。”

　　梁惠帝最大的忌讳就是臣子结朋党妄图挟制皇权。因此在他信任的近臣之间绝不敢私下往来。这也是陈大人连自己的启蒙恩师——裴老相爷的府第也不敢轻易踏入的原因之一。

　　陈少安乍听此言，心中有如惊涛拍石般慌恐不安，扭着脖子瞪着黄大人骂道“你满口胡言！”
　　梁惠帝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少安，问道“你又是从哪弄的这些银子？”

　　陈少安慌忙跪地，禀道“年前，臣因御史台死帐太多，不得已向户部借了50万两银子，未曾禀明君上知晓，微臣死罪！”说到此处，陈大人不由得微微颤抖“现下户部要用银子，臣自然，自然要奉还。但，臣等绝没有结党妄为，求我主明察。”

　　沈大人伏地痛哭“臣等绝不敢结党。”
　　梁惠帝看向他们，语气微冷“朕没问你们是否结党擅权，朕在问，这银子到底是从哪来的？”
　　陈大人慌道“臣，臣不知。”
　　沈大人回道“此事与御史台并无干系。”
　　梁惠帝冷冰冰地问“那和谁有关系。”
　　沈大人慢慢地抬起头，说了实底“臣用御史台的50万两银子放了子母钱。” 所谓子母钱，也就是民间的高利贷。后梁时民间放高利贷已是罪不容诛，如今当朝官员用官银发放高利贷，后果不言自明。

　　陈大人不听还好，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大惊大骇，方才还能强自压抑心中的惊慌，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一下就跳起来揪住还跪在地上的沈大人，骂道“你疯了吗？”

　　梁惠帝抬手示意左近的侍从架走已失控的陈大人，直到陈少安被拖出大殿老远，还能听到他在喊“沈浩你个混帐，你害死我了！”

　　殿前的侍卫将陈大人拉到御书房旁的偏殿看守了一夜。
　　近天明时，圣上的旨意传来，全篇通是措词极尽严厉地训斥，却没有任何降重罪的兆头。
　　陈少安不痛不痒地听着，心中略安宁了些。
　　传旨的官员宣读完了旨意，说道“今日的早朝免了，陈大人请回御史台。”
　　都到了这个份上，陈少安只好悻悻地回去。

　　吴知远一见自家长史，忙迎了出来，叫道“大人，您可回来了！”
　　陈少安疲惫不堪叹道“嚷什么！”
　　吴知远低声道“熙王与刑部赵大人在堂上等着您哪！”

　　陈少安嗯了声，甩开步子往里走。吴大人紧随其后。
　　主人来了，客人们自是欣喜若狂，赵岚站起身来，白璧般的面上虽是镇定自若却仍难掩忧心与倦色。熙王俊美无暇的面上没什么异样，神采如玉。

　　陈少安吩咐左右“来啊，给王爷上茶。”随即有人端上了茶盏。
　　赵岚急切道“少安，我有事问你。”
　　陈大人揉揉鬓角，应道“好，你随我来。”
　　赵岚走过去拽住他“不用，就在这说。”

　　陈少安眼中闪过凛厉的光芒，定定地看着赵岚，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岚避过迫人的目光，叹道“王爷什么都知道，咱们用不着瞒。”
　　陈少安坐在桌旁，轻笑道“好，问你想问的。”
　　赵岚忍不住扬高声气“昨夜里沈浩与你被一同宣进了宫，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在户部等了一夜。”

　　陈大人颓唐地抚着额头，悠长地吐了一口气“我并不知道。等沈浩回来，你自去问他吧。”
　　赵岚拍案微怒“可你总该知道昨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少安腾地站起来一拳砸碎了桌上的茶盏，白晰俊美的脸上满是暴怒“为什么我就该知道，你又知道什么？你们又都干了什么？你们两个啊，全都是好样的，一个个的就会拆我的台。”
　　赵岚顿时被这气势震住，再也开不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