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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为谁流下潇湘去 ...

  •   陈佩然毕业之后在一家证券公司就职,他在这方面颇具天赋,入职一年就升了IPO项目组小组长,年前顺利将S市园区某公司运作上市,佣金和奖金极为可观,过完年便买了一辆途观。这次三人一行,就开车去了,去的是林锦馨的家乡,林锦馨的家乡在南方,是著名的旅游大省。
      袁半乖乖地坐在了后排靠左,即使仰头靠在椅背上,也只能望见前头陈佩然的头发,从一开始她就是低着头的,她还没做好和陈佩然对视的准备。
      车子一路向南,陈佩然开车并不算很稳当,在略显拥挤的国道上总是变道超车,时不时的来个急刹,袁半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副驾驶位上的锦馨身子侧向靠窗的一边,双目紧闭,眉头随着急刹皱一皱,本就娇小的她仿佛像是陷在柔软的座椅里。袁半也没有说什么,转过脸看向窗外。车速很快,绿化带一闪而过,只留下一抹模糊的绿色,白色的护栏也幻化为一条模糊的白练穿过那抹绿色。三人一路无话。
      挂车在高速上是限速的,前头有辆挂车,长途运输集装箱的那种,就慢悠悠地在前头慢车道行驶着,左边快车道上一直有车,陈佩然心一横打了右转向灯准备从紧急停车道超车。
      岂料前头的挂车也在转向紧急停车道,眼看要撞上去了,陈佩然急忙将方向盘向右打,旋即又突然向左,只觉得车子一阵游动,迅猛地撞向那辆挂车,袁半下意识地就抱住了头,闭眼,惨叫。
      呵,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要连带着她的,如此只是为了害怕右边有护栏,害怕撞上东西的是右边,害怕右边的那位会受到伤害,然后就理所当然贡献出自己的,可是后面还有个她啊。把心念烧成灰,全都散尽了吧,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心念被碾碎了来的可怕呢?不爱就是不爱,同理,爱就是爱,哪怕是生命的代价。袁半很害怕,很害怕,她的不安在剧烈的跳动,就好像她害怕快递会在途中丢失,怎么等也不会等到,东西寄不到了,不会来了,不会来了。假如快递遗失,连带着所有的不幸都是小概率事件,那么她或许恰恰每次都是那个运气不太好的人。袁半不敢想了,找不到一点点对这个世界的安全感和信任感,抱着头开始叫。
      “袁半,你怎么了??”林锦馨转过头。
      袁半慢慢睁开眼,看到了林锦馨,她好好的,她在他的照顾下好好的。车在陈佩然的操控下仍然在正常行驶,从后视镜可以看到那辆挂车已经甩得很远很远,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她笑了,木然地撤开了手,“没什么啊。”
      林锦馨悻悻然,“哦,真没事吗?”她对不起袁半,也许很多事情可以淡忘,很多感觉可以退却,愧疚却不会,愧疚也是一种毒,慢性地蚀心的毒。她也曾想,也许这样子一辈子怀着愧疚也不会幸福。可是怀着愧疚的人就一定不会幸福了吗?不是的,时光总是公平的,这一刻便是这一刻,这一刻的快乐和幸福都是由衷的,可以感受的,并不会因为过去的愧疚或者悲伤而感觉不到。陈佩然来找她,一起走路,一起吃饭当然是快乐的,并且是能感受到幸福的。而看到袁半一个人沉默着,冷漠着,心底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她不是喜欢直接表达感情的,所以大家都默默然,这个结解不解得开,大家都交给了上天。
      “要不睡会吧,你就躺下来好了,我开慢点。”陈佩然意识到可能自己开车太过了,刚刚超车挺危险的,方向也游得厉害,袁半可能吓到了,关切地建议。在他心里,袁半是妹妹一样的存在,或者曾经引以为知己。
      袁半躺了下来,她的陈佩然,终于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可是他的话只能说到这里了,她不该怀有期待的,有了期待,才会被小小的举动给打动,再充分甚至过度的发挥主观能动性,把事情想得虚无缥缈。所以说,好久不见,不如不见。一切应该原原本本地停留在过去,谁都不要去打扰,因为一打扰,那些美好的幻想都会破灭,你想念的笑脸早已变了弧度,你臆想的话语早已变了语气,而你怀念的日子早已支离破碎。那些回忆都死在了过去,只能抽干氧气,顺便涂抹上重重的防腐剂,用玻璃封存,今后我们谁都不再触碰,玻璃一碎,回忆统统氧化,面目全非。当我们不能回头的时候,我们只能往前走,累的时候,我们也只能偶尔透过玻璃偷偷悼念。
      不甘心又能怎样,袁半伸开右手,感情线起于食指和中指,开头有岔路,如果这是命,你信不信?袁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白色的靠枕上浅浅的泪痕。

      旅途困顿,林锦馨还有点晕车,到了目的地,便先入住之前订的宾馆,一共订了两间,标准间是给袁半和锦馨的,还有一间大床房。
      袁半挑了大床房的房卡,“我一个人睡吧,我先去了。”说话间,提起行李找房间去了。
      呃,陈佩然和林锦馨大眼瞪小眼。
      袁半一进门鞋也没脱就蹦上了1.5米的大床,心里头清晰明朗得很,从今天起,陈佩然就得涂抹上防腐剂装进抽干氧气的玻璃罐里了,她不能和他们一起玩了,她才不想戳痛自己,她得找个地方一个人玩,还可以去哪里呢,她把自己那小的可怜的社交圈扫了一遍,突然萌生一个想法。
      袁半是个冲动派,不过这次她带钱了。一个小时后,林锦馨收到一条短信,“我先走了,我自己玩去,才不要做大灯泡。我的房卡放在前台了,两间房你们退一间吧。放心,我没事。”
      袁半到了火车站,正值五一,火车票紧俏得很,去C市的火车卧铺全卖光了,只有硬座,而从这里到C市得一晚上,袁半郁闷了。
      “喂,你要不要啊,有硬座不错了,到S市那些市的都只有站票了。”售票员五一值班,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袁半一咬牙,买了一张硬座,19:30开,运行时间12小时,明早7点15分到。此刻的袁半悲壮的神情不亚于狼牙山五壮士英勇就义之前,她想,就这样壮烈一次吧,为了她死去的青春和死去的感情。她突然变得异常兴奋,跑去买了两个肉粽,一桶泡面,一大包瓜子,打满了开水,在候车室吃完了两个肉粽之后,豁然开朗而大义凛然地去检了票。
      袁半觉得火车最安全,她还特别偏好慢车,喜欢“哐当哐当”走过田野,越过山川。所以,一开始旅途还是很浪漫的,她得了个靠窗的位置,听着歌嗑着瓜子,也不管火车上嘈杂的环境,乐得悠闲自在。
      到了12点,唧唧喳喳渐弱,大家都靠着自己的座位,歪七歪八就睡了,袁半虽然兴奋,到这时也累了,勉强睡下。刚睡熟,就被旁边一直在打呼的大叔给吵醒了,一开始还忍着,强迫自己闭着眼睛,自我催眠。后来真的没法忍了,心中默默地问候了人家祖宗n代之后就索性不睡了,拿起手机看小说。
      当听到列车广播报:“列车前方即将到达C站,有在C站下车的乘客请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本次列车停靠4分钟。”袁半差点泪流满面。
      下火车的时候,袁半两个眼眶青得发黑,还顶着两个圆鼓鼓的眼袋,眼神涣散,一片迷茫,步子虚浮,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跟难民一样。她拿起手机给陆从白打电话,想叫他快来接她,一打开手机,自动关机了,又听歌又看小说的,它终于罢工了。袁半想,算了,直接去找小白吧,顺便给他个惊喜。
      袁半到了陆从白的公寓之后,手脚并用地敲门,里头依然没有回应,哎,原来小白不在家,她只好在保安那边等,顺便在那里充个电。她等了两个小时,打了十个电话都没人接,袁半差点把电话给摔了。接近中午,愤怒的她在小区附近找了个餐馆,暴吃了一顿。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绝望了,给小白发了条短信。之后找了个咖啡厅,一坐就是半天。手机就放在手边,她是多么期待它亮起来,她等得都望眼欲穿了,幻觉都要出现了,哪怕是别人的手机一震或者一响,她都灵敏地看过去,可惜不是她的,她甚至一度怀疑是手机坏了,可是信号满格,并没有停机。愤怒渐渐消去,只剩下了委屈。
      晚上八点的时候,手机终于亮了。
      “喂,是半半吗?”陆从白看到十几个未接电话之后,心乱成了一团。
      “呜呜。。。。呜呜。。。。”袁半已经说不出话了,只知道哭,然后背起书包就离开咖啡厅。走出咖啡厅,外面下着大雨,袁半已经顾不得打伞了,
      “你怎么了啊,你在哪啊?到底怎么了?”陆从白急的要发狂了,电话里传来的只有呜咽声,还有雨声。雨声!陆从白推开门,走到阳台上,外面是大雨如幕,那条小路上远远有个人影,背着个书包,傻傻的样子。“半半,你是不是来找我了?”
      袁半只知道哭,麻木的点了点头,然后一直往小白的公寓走。
      小白立刻挂了电话,冲到楼下,那个脸色惨白,几缕头发湿哒哒地挂在脸上,背着个书包的,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不是半半又是谁。陆从白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冲过去把袁半紧紧搂在怀里,袁半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哭得惊天动地,恰如这场突如其来而似乎又酝酿了很久的暴雨。
      割舍,大概是会痛的,很痛很痛。痛过之后,今天就要重新开始了,袁半觉得心里很踏实,这个怀抱有久违的安全感。
      看着这一幕的,是站在楼道口的沈木柔,撑着一把伞,手里拿着一把伞。她懂了,什么“坎无数,蹒跚步履”,陆从白的坎就是这个吧。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为的就是她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为谁流下潇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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