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一翼》一二斤雪

17、17活着？

　　聂翼闭上眼睛，什么人都不想看见。

　　最近这几个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实在太狗血了，她是倒了什么霉才遇到这个扫把星。秦弦，但凡和她作对的事，全有他的份，是怎么闹心怎么来啊，一会儿喝醉酒把她强了，害得她失去了追求简单生活的机会；一会儿害得她孩子掉了，害得她失去了做好妈妈的机会……他就像是个丧心病狂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平时隐藏得很好，一旦爆发就能把她毁得支离破碎，残渣化灰……

　　宋爱娟知道女儿闭着眼睛，有些想要逃避现实，心里纠结的东西太多了，她不想去面对其他人同情可怜的眼光。尤其还不想见到秦弦。

　　王燕乔给秦弦使眼色，发生这种事，她认为聂翼最想要的是秦弦的安慰，而且其中也有误会，如果误会解不开，今后他们这对小夫妻的日子，该怎么过……

　　秦弦伸手握住聂翼的手，“老婆，别伤心了，孩子掉了我也疼，但我们还年轻，今后还会有的……”

　　“你休想！”聂翼抽回了手，转身背对着不想见他。秦弦赖着不走，还想和她说话。宋爱娟不许他放肆，他当这个丈母娘是吃素的，他都欺负女儿到这份上了，还在这里添堵，是当聂翼心理承受能力很强，还是在考验她的抗打击能力？！他真是怎么可恨怎么来啊……

　　宋爱娟心中一恨，扭着秦弦就出去了。聂洋、秦晋笙紧随其后，只留下王燕乔守着聂翼，对她轻声说，“翼翼，好孩子，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事都是秦弦的错，你心里委屈就哭出来吧，妈妈守着你。”

　　哭？有什么可哭的？哭对于现在的事有什么帮助？聂翼的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了个万人坑，怎么也填不平。她不想说一句话，也不想理任何人。她在住院时一直很沉默，没见她哭也不见她闹。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情绪很低落，什么都无法使她高兴起来。

　　其实，从结婚开始，她的心里就很压抑，有很多事情她总是憋着，想要爆发出来，却又好强以为自己可以撑过去。像以往那些可以让她开心的事，结婚之后，秦弦在对她做，已经无济于事了。她总是处在一种无法释放，无法快乐的状态，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什么都不想过问。她想得过且过的混日子，但眼前整天晃着的人，她又极度的想要摧毁他……所以她只能用下厨去发泄，她可以想象那些菜都是他，他可以对他砍、剁、切、炸，以泄心头之恨……可现在，她失去了孩子，原本闷闷不乐的心情彻底可以爆发，她再也没有需要顾忌的牵挂了。但与此同时，心中自怜自艾的情绪又使得她无法不悲伤……尤其是还躺在医院里，宋爱娟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生怕她不将息自己，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担心她小产的时候不调理好，今后再也无法生孩子……聂翼很想问，她要和谁生孩子？那个贱人吗？

　　住院的日子她度日如年，每天都浑浑噩噩，看到不同的人来看她，说着不同的话。她听聂齐说，秦弦被他爸打了，伤得很严重，也趟医院了；她听曲画说，伤她的那只狗抓到了，秦弦说要扒了它的皮；她听宋爱娟说，秦弦太不像话，如果过不下去，干脆一脚把他踹了，妈养得起她，叫她什么都不怕……可她就是没听到过秦弦的声音，这人真现实，以前看在孩子的面上，还和她装得和和气气，现在孩子没了，连话都不再多和她说一句……

　　宋爱娟瞧她发愣的时候总是看着门口，就对她说，“有妈妈在你别怕，那个渣子不会来的，我警告他了。”

　　给秦弦说不许做，他就不会做吗？他才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如果他真的不做，只能是他不想做……想到这里，聂翼翘了翘嘴角，她心里不难受，她是想笑，她这日子，过着真没意思……结婚了就是这样啊……那她这一辈子，以前真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才让她这么受不了创伤，不就是嫁了个人渣，掉了次孩子吗，她怎么就觉得生不如死了呢？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到了出院的那天，她才见到秦弦。他眼角还有淤青，进门的时候带着墨镜。聂翼没被他突然闯入吓到，依旧是死气沉沉的脸，话也没和他说一句。秦弦取了墨镜，仔细地瞧着她，医生说她可以出院，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可他看着她怎么还是精神不济，气若游丝，他非得接她回去，好好伺候才行。宋爱娟一见他来就没有好脸色，听他是来接聂翼的，立即表明态度，不许聂翼和他回去，“你又滚过来做什么？我女儿不想见你，你别来刺激她。”

　　秦弦舔着脸笑，“妈，我来接翼翼回家。”这次聂翼出这么大的事，宋爱娟没少修理他。

　　“我女儿没那个家，你滚一边去。”宋爱娟指着门口，气势汹汹地吼他。

　　“妈，我知道错了，今后会对翼翼很好的……”

　　“我女儿没这个福气，你自己哪里凉快哪里去。”

　　他守着门口胡搅蛮缠，不接走聂翼他誓不罢休。他们僵持着，没完没了，聂翼对宋爱娟道：“妈妈，我有些话要和他说。”

　　“和他有啥可说的。”宋爱娟不想和他再耽搁时间了，可又想到聂翼躺在医院这么久，难得主动说句话，却碍于女儿的情面，只好道：“好，妈先出去等你，有什么情况你马上叫妈妈进来，妈妈保护你。”

　　“嗯。”

　　宋爱娟出去后，秦弦见聂翼只是愣愣看着自己，忙道：“翼翼，跟我回家吧。”

　　“不行。”

　　“那你要去哪里？不和老公回家，你想去哪里？你别跟你妈走了，哪有夫妻像我们这样的……”

　　聂翼静静看着他，他到底想说什么，她一直在等着。

　　直到他说出口，“你该不会想离婚吧？”总算，他废话这么久的铺垫终于有个结果了，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一没有了他就想离婚，他果然……是个败类！

　　然而，秦弦是太害怕她会提离婚，所以才主动提出，想堵住她的话，“翼翼，你是不是在想离婚？”

　　掉了孩子之后，聂翼心里只想过对他说一句话，原本她憋在心里不想说的，因为她被骗上当，居然还相信了他，这让她深感羞耻，可看着他装得那么假惺惺的样子，她还是说出了口，“我以为你是真心对我的，哪怕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更何况现在孩子都没有了，他还顾虑什么？！

　　她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在说，可那种眼神，却让他心神不宁，“翼翼，你听我说……”

　　“为什么？现在我没有了杨正，孩子也掉了，你却说要离婚……”

　　她没有哭，可心如死灰的声音，却更让秦弦焦急，“好，我们不离婚，你和我回家。”

　　聂翼低声道：“回去做什么？我现在已经得了抑郁症，医生给我开了药，我想回去看看我妈，兴许心里会好受些……”

　　“你怎么得抑郁症了？”

　　“和你结婚以来，你什么时候看我高兴过，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我不抑郁，谁抑郁？”

　　秦弦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跟宋爱娟走了，没过几天，又厚脸皮地上门去求她跟自己回家，可每次去，都被宋爱娟堵在门口，他根本没机会和她见面。

　　再次见到她，她又躺在医院里了。这次，是因为她自杀。

　　那一天，聂翼躺在床上，看电视。突然觉得自己活着很没意思，回家这么久了，她还是郁郁寡欢，对自己遭遇到的事特别烦心，好事和她已经很难沾上边了，坏事她怎么摆脱都不行，每天都杵在房间里，谁都懒得见，每天度日如年，觉得自己活着什么意思都没有，这辈子还有这么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人家说自杀可以吃安眠药，也可以割脉，到底怎么死才好……她不禁特别好奇，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安眠药最近她也在吃，可妈妈每次都亲自喂她，她吃了睡下后，她就把药藏起来，很怕她吃多了出事。但凭聂翼的本事，还是找到了大半瓶。

　　聂翼想，自己把这些安眠药都吞下去，到底死不死得了？如果死不了，半死不活的不是很麻烦。她现在整天这么废人一个已经够没用了，如果还半死不活的，不是更给人添累赘。她想到自己可以把红酒一起喝下去，据说效果会不错，还有割脉，加在一起做，一定可以死得很愉快。

　　聂翼准备了一下，放了一大池子的热水，把刀片、红酒、酒杯、安眠药一起放在了浴台上，算是万事俱备，只欠去死。其实，她现在的心情很平静，也说不上来什么悲痛欲绝，就是深觉活着太没意思，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她不想这么毫无价值的活下去，不想看到那些讨厌的人来纠缠，他的虚情假意，她已经失望了。

　　她是好久都没有对什么事感兴趣了，眼下突然有了想要做的事，那她说什么都会去做，比如说自杀……她试试自杀是怎么回事，成功了，大不了就是个死，失败了，她还可以勇于攀登，接着再试。反正她就是闲的，以前多好啊，可以和朋友到处疯，可以有家里人那么惯着，可以有杨正，无论什么事都有他就够了，可现在，因为一个秦弦，大家都没有了，太凄凉了。

　　“不就是死吗？活着多没意思。”聂翼说着就喝了一口红酒，接着吞下半瓶安眠药。“没啥感觉？”不行，怎么能没感觉呢？她一刀就把自己手腕割开了，看着自己的血这么泂泂流出来，她感觉到痛了。她还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原来还知道痛啊……聂翼哭了，憋在心底的死寂一下子爆发出来，她本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很久，想不到，很快她就昏过去了。

　　她昏过去了，人事不省，靠近死亡如此之近，以至于差一点就成功了，可还是被人破坏掉了。

　　宋爱娟中午回家看看聂翼吃饭有胃口些没有，想不到她在家里自杀了！聂翼被送到医院，秦弦一得知这个消息，马上也往医院跑。宋爱娟一看他也来医院了，红着眼睛就说了，“我女儿有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抵命。”

　　秦弦爸妈也来了，当着亲家的面，她这么放狠话，聂洋赶紧劝她，“爱娟，你别急啊，我们女儿哪有这么容易就没了，你别说胡话。”

　　宋爱娟看看他，低着头无助地哭了。这时候医生走出来，开始摇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秦弦也混了，“救不回来了是吧，她要是死了，我去陪她。”

　　聂齐一拳就打到了他，“秦弦，我说过的，别去惹她，别去惹她，你就是听不进去，你看现在，你到底是怎么对她的？我妹妹那么开朗的人，居然不想活了……”

　　聂翼躺在急救室的手术台上，不知道外面一片混乱，她只是心里亏得慌，自从想到和秦弦结婚后，她再也没有再和杨正联系过了，也尽量减少了知道他消息的机会甚至最后，她没有脸面对杨正的时候，是她妈一手安排的“善后”，她像个胆小鬼，不敢知道杨正会听她妈说些什么……但她觉得自己既然要结婚了，不管嫁的是谁，至少该对得起自己的孩子吧……可在秦弦心里，只怕从没过这样的概念……她不是他在乎的，自然不能让他做事顾忌她的感受……而孩子，他和谁不能生孩子，为什么要宝贝一个不是自己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这么一想，奇迹般地，聂翼竟然开始理解他了。所以，大家都没有做错，谁都没有错，除了她一个。

　　她真的对自己很失望，她一直自我感觉挺好的，可现在想想，她真的是被人惯坏了，为什么要仗着杨正脾气好就欺负他？为什么要去招惹秦弦，故意逗着他玩？如果没有她在，他们都可以过得好好的，现在之所以会凄惨，都是她害的……而且，她还害了自己……这么一想，其实她才是那个祸害，她才是罪魁祸首……那犯错误的那个人，如果懒得改正了，该怎么做呢？如果再也不想面对他们了，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