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者庄园之外交篇》翎星散落

13、Death.13

　　“狄，除了斯潘纳你就没有其他喜好的学者了？比如格力高的文雅哲学、戴莉的女性权利、克鲁斯的崛起经济……”德赛维亚半眯的黑眸凝视着狄斯，目光深沉而专注，唇边挂着微笑。

　　“在我最艰苦的那段日子里是斯潘纳的《星球》使我振奋起来，所以他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狄斯握住放置在他膝盖上的手，挲着德赛维亚右手心的薄茧，轻声喃语。

　　“斯潘纳的言辞浮夸，他的书里充斥着欲望、敏感和疯狂，我认为你应该看一些更为温和的书，斯潘纳的悲观论调让很多人绝望。”德赛维亚将刀叉搁在一边，一时间餐桌上只有银器触碰瓷器发出的响声。

　　狄斯的眼瞳里萦绕着温柔的光芒：“斯潘纳的很多观点都让人耳目一新，我认为他如果不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就是个极度疯狂的疯子，而我喜欢尝试不同的事物。”

　　“所以胆敢闯入科斯洛埃斯国的元帅办公室盗取文件？”德赛维亚没好气的轻斥道，他就不该放纵狄斯到处乱跑，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人儿总是教人担心。

　　狄斯脸上的笑容突然暗淡了下来，低声道：“元帅阁下，我还以为您不再追究此事了。”

　　“我不想什么事情都必须从你的侍从官或者文件之类的渠道传达到我这里，你给我的总是你能让我知道的‘结果’，而不是事情原委。”德赛维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俯身啄吻了下他的鼻子

　　“元帅阁下，对于类似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奢侈的期盼你能给予我信任，但又总是瞒着你做其他事情。这些年来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永远都不够用，那些我无法说出口的那些秘密、我无法再次全身投入的感情、我无法止住的来自身体的痛楚……我无法向你坦白是因为我不想承担失去你的痛苦，只有这段时间内请您允许我任性一回。”狄斯看着德赛维亚，眼里莫名的有些温热，为什么这些话不能在八年前说呢？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他不自觉地攥紧双手，压抑住身体内一阵阵的暗涌。

　　“你误解了，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德赛维亚心里有些不好受，每当那些他所不知的关于狄斯的事情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时，他才觉得他们之间相隔的不仅是八年的时间。

　　狄斯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没有必要了。”

　　“为什么？”德赛维亚伸手过去拉过狄斯因紧张而攥紧着的双手，他知道狄斯又想说关于迟来的话题，狄斯一直在强调自己不后悔这八年的分离，但实际上最在乎的就是他。当年他明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却当机立断的选择了离开，显然是不想死在他的面前，他怕感情会成为负担，却又在时光的流逝中惋惜他们无法相守的遗憾。

　　“当年选择离开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的爱会让彼此受到伤害，那么我该如何安置这份情感呢？分开这八年我也曾幻想过如果有一天阁下您的抱负已经实现，我的愿望也成为现实，那么您是否会陪我到老？”狄斯只是淡淡的颔首说道，“直至见了面，我才恍然大悟，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与我没有关系，事实是我们的故事无论有没有结局都要面临结束……”

　　“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不会分开的。”德赛维亚淡笑的神情中透着一股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此刻在狄斯的眼里德赛维亚的面容格外的迷人心弦。

　　“好。”泪意一下就涌上了眼眶，狄斯起身走到德赛维亚面前，半蹲下身伸手环住男人的腰际，埋首在他的膝上。

　　“狄，医生说你需要充足的休息时间，等下乖乖的喝了药，早点去休息。”德赛维亚轻幽地叹道，大手抚摸着狄斯的发顶，顺着脸颊滑到他的下巴上，微微用力将男人的脸庞向上挑起。

　　无论过了多少年，狄斯·威廉森始终是那只外表倔强内心脆弱的小羊羔，而他的泪水一如既往的有杀伤力。

　　一阵冰凉落在额头，狄斯的眼睫微微地颤动，平静的接受了这一个吻。

　　对狄斯来说，他需要的是一个转移话题的借口，他无法回答德赛维亚的疑问，他不会傻得将自己的真实人生全部托付给一个男人。至少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前，他不想面对德赛维亚失望的脸庞。

　　“狄，我们的关系不会仅限于情人，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丹尼斯亚的存在可以获取民众的支持，他们不会介意已经有继承者的元帅娶一个男人做伴侣的。”德赛维亚以指腹替狄斯擦拭着眼泪，他为怀中的人儿感到心疼，于是郑重的许下承诺。虽然他不会允许狄斯出事的，但是他还是希望狄斯能坚强一些，和他一起对抗命运。

　　“好！”狄斯含泪点头，此时的他除了这个字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德赛维亚在他面前铺就的是一场盛世繁华，满溢着幸福味道的未来，他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午饭后霍格林将心理医生开的药拿来了，德赛维亚陪狄斯用完药休息了一会儿，虽然看上去狄斯的身体没有产生任何的不良反应，但是他还是不放心，便让艾达将文件拿到卧室来处理。

　　安尼塔国已经分拨一部分兵力去对付科斯洛埃斯国，因为他们已正式与雷克兰德尔国结盟，雷克兰德尔国将趁德拉奈斯国与安尼塔国交战之际攻打德拉奈斯国，与安尼塔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科斯洛埃斯国也按捺不住了，与安尼塔国的战斗愈发激烈，一下子攻破了几道防线。

　　德赛维亚批复了一堆关于质疑战事的文件，然后秘密发了几道命令给各个正在执行秘密任务的将领，然后才思考接下来的战局。

　　他这次对外宣称带了半数的舰队，实际上只是帝国兵力的三分之一。此次带出来的作战舰艇与书面上的数字一致，但人员配备基本上只有战舰操作员，陆战队配备的很少，基本上只给那一支秘密特战舰队配备了平常舰队两倍以上的陆战队员。

　　也因为这个的缘故所以他现阶段尽量避免与敌人陆战对抗，与敌人交战时尽量把敌舰主力彻底摧毁，所占据的星球也不会派兵镇守，而是将所有通讯设施、作战武器和机要设施全部破坏掉，然后把星球上的重要将领、官员全部抓走，留下一团乱子等星球上的人自己整合。偶尔比较重要的几个星球他才会派重兵镇守，避免敌人断了他们的退路，形成合围之势。

　　如今安尼塔国的注意力放到了与科斯洛埃斯国的对战上，本国也留了足够的兵力和有才能的将领应对雷克兰德尔国，所以现在他只需拖住安尼塔国的舰队不让他们发现异样就可以了。

　　只是敌将科林布上将确实是个难缠的人物，几次交手后对方似乎摸出了一些对付他的门路，最近一直追着他们打来打去令舰队损失不小。虽然这些损失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但是还是让他心情不爽。

　　德赛维亚揉了揉额角，昨晚是狄斯第一次用药，他守了他一整晚，现在有些困乏了。他看了眼规规矩矩仰躺在床上的狄斯，眉宇间的戾气消退了一些，至少现在他还在自己的身边。

　　德赛维亚知道狄斯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了，所以这次才派了死硬派将领去押他回来，他可以看着狄斯在他身边死去，但不能容忍他的擅自离去。

　　狄斯的想法正好与他相反，他不愿接受死别，宁愿痛苦只留给他自己，包括最后的尊严。而且狄斯恐怕也在担心他体内的力量会失控，所以在最后的时刻他宁愿自己孤独的离去。

　　真是异常倔强的人儿！

　　德赛维亚躺到床上，伸手将狄斯揽进怀里，彼此拥抱着沉沉睡去。

　　或许是精神放松的缘故，狄斯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身体内毫无疲倦之感。

　　狄斯坐起身来，看了眼床头的通讯器，时间显示是下午五点，他居然只睡了一个下午？

　　“醒了？看起来精神很不错，我让霍格林再拿些药过来。”德赛维亚一见狄斯醒来就放下手里的文件，几步走到床前，仔细打量狄斯后说道。

　　“元帅阁下，药能乱吃吗？”狄斯没好气的回道，效果再好的药也不能乱吃啊！

　　“狄，我很高兴。”德赛维亚真诚的说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脸色红润的小羊羔了，他的记忆停留在八年前那场意外之后，总是苍白着一张脸的狄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元帅阁下，对不起，我总是让您担心。”狄斯明白德赛维亚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就像是一个久治不愈的病人，异于常人的身体给周围的人带来了很大的负担，以至于哪怕病情稍微有点起色都会让人欣喜。

　　昏黄的灯光下，德赛维亚的侧脸有如雕塑一般精致，冷肃的目光中浮现起一抹柔情。

　　狄斯起床后丹尼斯亚与遢遢端着他们的战利品来找他，两个小家伙整个下午都在和厨师学习做糕点，而这一盘新鲜出炉的羊羔外形的糕点就是他们的杰作。

　　德赛维亚不爱吃甜点，所以只吃了一块就全推给狄斯了。

　　狄斯在两个小家伙期待的眼神下将剩下的糕点全部吃完，小家伙们这才高兴的离开。

　　“他们跟哪个厨师学的手艺？怎么糕点里有股怪味？”狄斯吃完糕点，一口气喝了两杯水才觉得嘴里的味道消散了些。

　　德赛维亚从文件中抬起头来，不清不淡的说道：“味道还可以。”

　　狄斯皱着眉，脸上流露出淡淡的不解，或许是他最近两天喝药喝太多了吧，连吃糕点也也吃出了味。

　　“不过我更想吃你做的。”德赛维亚话锋一转，话里蕴含着毋庸置啄的语气。

　　“好。”狄斯温柔的笑道，今天他说的最多的话恐怕就是这个‘好’字了，他所有的语言似乎都已用尽了。

　　狄斯欣悦的同时也感觉到难言的疲倦，他很多年前就爱上了德赛维亚，可他的爱总是来的太迟，当他无法再爱时，他却深爱着他。

　　现在的狄斯连与德赛维亚同处一个空间都觉得疲惫，他甚至不敢取下隐形眼镜，害怕德赛维亚看见他眼瞳的颜色是耀眼的金色。

　　被分散了注意力的狄斯慢悠悠的离开房间，心里琢磨着怎么为德赛维亚做一顿美味的晚餐。

　　一对深邃的眼眸别有所思地盯着狄斯离去的背影，德赛维亚手上的动作一顿，唇线微抿，心底稍微放下心来。

　　“元帅阁下，这是军务部整理出来的军官名单。”艾达在狄斯走后才将文件拿进来，遵照元帅阁下的命令，全舰所有军官不能在威廉森少校面前提起或接触到任何关于时间的东西，现在不仅每天有专人管理元帅卧室的通讯器，而且威廉森少校出行的话都是要先清场的，只有他们这些深知内情的近侍才能接近威廉森少校阁下。

　　“明天早上召集上校军衔以上的军官开作战会议。”德赛维亚挺直脊梁，骨节分明的右手执起茶杯，送到唇边优雅地轻抿一口。

　　艾达应下此事，然后接着报告道：“元帅阁下，帕西诺中尉方才传来讯息，他跟踪牧羊者庄园的员工去到了兰克罗特国的首都，现在凯撒酒店暂住。”

　　“调动我方人手，必要的时候出面相助。”德赛维亚沉吟一阵，毅然下命道。

　　他不知道狄斯派人去兰克罗特国具体想做什么，他猜测大概是关于那间特殊实验室和那批特殊的异能者的。当年他受到兰克罗特国的威胁后就派间谍打入研究室内部，虽然他的人无法接触到最机密的文件，但是他基本了解研究室内部的情况。

　　兰克罗特国的执政官一直对狄斯保持着高度的重视，无论如何都是个威胁，不如趁这次机会一起解决掉他。至于狄斯的举动会对兰克罗特国产生什么影响，他还真没放在心上，首先狄斯已经假死脱身，没人会将事情联系到他身上，其次兰克罗特国对帝国构不起威胁，兰克罗特国不敢随意动他的人，最后一点是出于他的私心，兰克罗特国特殊实验室的人接触这项研究时间很久了，他们或许能想到救治狄斯的办法。

　　他有点无法接受没有狄斯·威廉森的世界，虽然他和狄斯一致认为死亡并不是感情的终点，但能相守在一起不是更美满吗？他们的结局不会是个悲剧，他会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