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重升（《保鏢》續集）》琬琰ding

43、赴险·留营

　　融州城郊千户营中，刘信闻守卫来报长风镖局郭旭求见，放下手中文书道：“快请！”
　　不多时，郭旭掀帘进帐，拱手行礼道：“郭旭见过刘将军——”
　　刘信起身走到近前，拍住郭旭臂膀笑道：“难得郭大少前来，刘某不甚荣幸，今日既来了，就不要向上次那般急着赶回，留下好好一叙如何？”
　　郭旭面露笑意：“但凭刘将军吩咐。”
　　刘信哈哈一笑，招呼郭旭坐下又道：“郭大少今日来此，是来探望程大人么？”
　　郭旭摇头：“郭旭此次是专程拜会刘将军。”
　　“哦——”刘信隐隐已猜到郭旭此行定有要事，却是装做不知。
　　郭旭也不掩饰，直言道：“只不过，郭某虽是探望将军，确是为了铁衣而来。”
　　刘信点头坐下：“郭大少快人快语，但说无妨。”
　　郭旭知刘信也是个爽快人，当下开门见山道：“将军欲出兵剿杀苗人一事，郭某已然听说，此次来是想请将军对铁衣手下留情。”
　　刘信一声冷笑：“郭大少说笑了，剿杀苗人，是程大人分内之事，刘某又未与他敌对，何来手下留情之说？”
　　郭旭气定神闲，微笑开口：“刘将军不必隐瞒，此次苗人之乱，背后掩藏隐秘，郭某早已明了。”
　　刘信几分错愕，当即道：“如何有隐秘之说？郭大少究竟何意？”
　　郭旭神色淡然：“在下别事不管，只想保自家兄弟平安。”
　　刘信道：“自来打仗都不免伤亡，程大人武功高强，想来应该无事。”
　　郭旭摇头，眉心略拧：“刘将军，郭某所指并非打仗受伤，而是剿杀苗人之后的事。”
　　刘信心中一动，郭旭果真不凡，难道他真的看穿靖王计谋？
　　只听郭旭又道：“郭某知道，铁衣此去，若是失败，定然难逃军法处置，若是胜利，日后也难免落个助纣为虐。况且此行，他注定会失败而返！”
　　“这却是为何？”郭旭一席话，说得刘信心中大震。
　　“靖王煞费苦心，不惜煽动利用苗人造反，一旦拿到广西兵权，这第一件要事，便是要剿杀苗人，靖王面前这个功劳，你们自然不会留给铁衣，若是失败，罪责却是一定要由他背。”郭旭捋发细细说来。
　　刘信点头，沉声道：“郭大少，你这些话刘某听不懂，不过仍要提醒你一句：这等话不是随便可说的。”
　　郭旭轻松一笑：“刘将军不必隐瞒，郭某既然敢到这来说这话，自然不是无备而来。况且郭某早不在意生死，倒是刘将军，不如听在下一劝如何？”
　　刘信有些惊奇，没想到郭旭有如此胆色，竟要反过来劝自己。当下笑道：“刘某到愿一闻。”
　　郭旭正了正身子道：“刘将军两年多以前尚是皇宫一侍卫头领，短短两年，便做到桂林卫指挥使三品大员，这其中靖王的功劳应是不小。”
　　刘信脸色顿变，凝视郭旭不语。
　　郭旭倒不在意，继续说道：“相信刘将军也知，靖王之事一旦败露，便是诛灭九族，功名利禄与全家性命，孰重孰轻，不用我郭旭多言了吧。”
　　刘信冷哼一声：“早知你是小彭王爷之人，我刘信出身行伍，岂是怕死之人，郭大少爷未免小瞧了。”
　　郭旭摇头：“非也，非也。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靖王之事，迟早会败露，刘将军虽不怕死，可留下身后骂名，岂不是枉费了一片忠义之心？”
　　刘信眼中闪出精光：“我刘信决意效忠靖王，便不会回头，你多说无益。刘某万分欣赏佩服郭大少的胆色才气，只可惜你我各为其主，做不得朋友。”
　　郭旭摇头一笑：‘刘将军此话差矣。郭某并没有效忠何人，只是为了铁衣安全。你我既然惺惺相惜，性格相投，自然也做得朋友。即便是刘将军此刻要杀郭某，郭某也会视你为朋友。”
　　刘信闻言大惊，心中滋味仿佛五味杂陈。郭旭此人，自己一直是非常欣赏的，那日与他蹴鞠，更是有心结交，只是听他言及与小彭王爷的关系，便知自己与他无法相交。今日郭旭坦诚相告，令刘信心中感慨万千，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郭旭见他怔住，又道：“刘将军，郭旭只求一事，绝不让你为难。”
　　刘信回过神来道：“何事？”
　　郭旭道：“只求将军，若铁衣失败，不要立刻军法处置他，押他上京受审也好。”
　　刘信缓缓点头：“我明白了，郭大少，你是怕我杀了程铁衣，想尽办法保他性命。”
　　郭旭嘴角轻扬：‘不仅保他，也是保你。刘将军可知，铁衣为何来到此处？”
　　刘信摇头：“愿闻其详。”
　　郭旭微微一笑：“他是为了德沛公主。铁衣与公主情投意合，皇上宠爱公主，要给铁衣一个配得上公主的身份。铁衣的千户之职是皇上钦定，所以，你不能随便杀他。即便要军法处置，也要送进京城听候皇上发落。”
　　刘信点头：“原来如此。早闻郭大少对朋友肝胆相照。此番，为兄弟，真是费尽心思了。”
　　郭旭抿嘴摇头：“还望刘将军成全。”
　　刘信沉思片刻，道：“郭大少，你今日单身前来，又对刘某如此坦言，想来是抱了不归的决心，你怎知刘某会答应你？”
　　郭旭坦然一笑：“郭某虽与将军相交不久，不过郭某镖走天下，阅人无数，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将军虽为靖王做事，但也是磊落义气之人，这点小事，应该不会不答应朋友。”
　　刘信哈哈大笑：“郭旭，真有你的，刘某答应你便是。只是你知道的太多，刘某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你离去。”
　　郭旭笑道：“离不离去，皆不重要，若将军不嫌郭某打搅，郭某便留在军中也无妨。只是将军若要问知晓此事之人，郭某只能无可奉告。”
　　刘信点头：“好个郭大少，刘信佩服！今夜便在此秉烛把盏，休要再提那些俗事！”
　　郭旭抿嘴一笑，抱拳道：“如此甚好！万般凡事先抛诸脑后，你我今日便一醉方休！”

　　一日将近，夕阳把天边散碎的浮云点染成金。
　　辛力在阿朵豆腐坊等候一日，不见郭旭回转，无聊心急之至，独自爬上后山练剑。快剑辛力，剑快如风，他的剑式绝无半点花哨，每出必如闪电直攻要害。此刻的辛力，出剑间，却夹带几分犹豫，满脑子都是那次与郭旭比剑的情形，“我快剑辛力，剑再快也杀不了你郭旭！”可是呵，我的剑终究是伤了你。
　　辛力收剑，举目远望，金色旷野，空阔无限。佛说诸漏皆苦，他说：放下便好，若我躲进情绪的纷纷扰扰，便可以放下一切么？苦笑摇头，辛力，辛力，歉疚能抵多少事？难道歉疚一辈子？你若真心为他，要他安心，便该做你应做的，一如从前。
　　不知怎的，郭旭这一去，竟让辛力心中焦躁难安，担心不已。以他的身体，又强撑独自冒险，想不挂心都难。远远的见一人独骑而来，辛力赶紧下山回屋。
　　来人是军中士兵，只说替人送信给辛大侠。辛力接下信谢过，打开一看，竟是郭旭的书信，他道在军中做客，一切平安，切勿挂念。辛力稍稍安心，复又一叹，好个郭旭，你自逍遥，让我辛力独自挂心。细想想又觉不妥，军中素来不许外人进驻，怎的郭旭能留其中？难道有诈？可这信中字迹分明又是郭旭手笔，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夜探军营。

　　秋夜无声，四下里静谧一片，连月亮也躲进了云彩，不肯借光半点。辛力穿好夜行衣，却一时找不到腰带，进到郭旭房中，一眼便见郭旭枕头下露出的半截腰带。
　　心中诧异：这个郭旭，平白拿我腰带作甚，难道半夜上吊？掀开枕头，便见腰带上整齐的压着一封信和一个布包，信上有郭旭苍劲柳体亲书：辛力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