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重升（《保鏢》續集）》琬琰ding

3、飞刀·赴宴

　　三日后，仍是那个酒楼，仍是那张桌子，封平进门的时候，郭旭已经端坐在桌边等候。
　　他身着灰白色纱质长衫，外罩一件紫色短马褂，腰间一条黑色镶玉腰带，比起三日前更显得英姿勃发。封平心中暗叹：自己从不愿和公子哥交往，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名满天下的“京师三大少”之一。这三日，封平已打听到，郭旭便是京城长风镖局的少局主。
　　“封平！”郭旭见封平进门，微笑起身。
　　封平略颔首，径自走到桌前坐下。
　　小二见封平坐下，连忙端出郭旭早已点好的酒菜，摆上桌来。封平也不多言，提起酒坛将桌上两只空碗盛满，端起其中一只，对郭旭微微一举：“我敬你！”，仰头一饮而尽。郭旭微笑，端碗平举，也是一饮而尽。
　　放下碗，两人相视而笑。
　　“这里的酒不错。”封平言道。
　　郭旭点头：“若无好酒，怎好约封兄前来？”
　　“封平，你看我这柄新剑如何？”郭旭抓起桌上的宝剑递到封平手中。
　　封平接过细看，见银色剑鞘上花纹精细，显出几分张扬；剑柄光滑，没有坠剑穗，又显几分简洁。拔剑出鞘，只闻龙吟轻啸，眼见一点寒光自剑柄游走到剑尖，瞬时又散开在周围。再仔细观之，这剑真是“观其华，如芙蓉始出；观其抓 ，烂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浑浑如水之溢于溏；观其断，崖崖如琐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与寻常宝剑不同的是，这剑色如水银，剑身中间留一指宽二尺来长的空隙，握在手中，似乎比寻常的宝剑略轻。
　　“好剑！”封平忍不住赞道，“郭旭，你从哪里得来此剑？”
　　“此剑乃天石铸成。今日一早才打造好，我便急着拿来与你看看。”郭旭面露几分得意。
　　“天石？”封平还剑入鞘，问道。
　　“我父亲早年走镖时，偶然在塞外所得的天外飞石。当时便有铁匠说这是块奇铁，最是适合打造刀剑。”
　　“怎的放到如今才拿去打造？”封平不解。
　　郭旭神秘浅笑：“只是一直舍不得罢了。”
　　“如今却舍得了？”封平奇道。
　　“封平，你看这个。”郭旭不答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封平打开锦盒，只见盒子里面整齐地摆着一叠巴掌大月牙形的刀片，那刀片的材质也同郭旭那柄宝剑一般无二。
　　“这是何物？”封平问道。
　　“飞刀啊，十二把，送给你的。”郭旭盯着封平笑，“你掂掂。”
　　封平拿起一只放在掌中，惊觉得这分量竟和自己惯用的飞刀的分量相差无几。再仔细打量，见这飞刀竟是由两片月牙重叠而成，打开来，便是薄如蝉翼的回旋飞刀。
　　好巧的心思！封平不竟惊叹。
　　放下飞刀，又瞥见那叠飞刀下面还有一根细细的银丝。扯出那根长长的银丝，见末端系着一把更小的锥形飞刀，体积只有其余那些飞刀的一半大小。
　　“这个是？”封平觉得奇怪。
　　郭旭扬眉答道：“这是第十三把飞刀！封平，人人都知道你有十二把飞刀，这第十三把只有我知道，你贴身系着，以备不时之需。”
　　封平不觉惊讶，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像个浪荡公子的少年竟然如此心细如发。
　　“那日我见你的飞刀样式太过寻常，哪里配得上你的一身好功夫，便想到送你一套绝世无双的飞刀。花了三天功夫，总算了做好了。”郭旭举起一柄飞刀，一边赏玩一边说道。
　　“这回旋刀的样式，省了你捡刀的麻烦。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霹雳飞刀，以后你封平在江湖上就称霹雳飞刀封平吧。”郭旭自觉满意异常，歪了头笑问封平。
　　封平只觉几分突然，又觉哭笑不得：哪有如此之人，送别人武器，还顺带替别人起称号。不过这个“霹雳飞刀”，其实也蛮不错的。
　　再仔细看那飞刀，确是爱不释手，封平只轻轻一句“谢了！”，便将锦盒收下。
　　“我的刀叫霹雳飞刀，那你的剑叫什么？”封平斟酒，又问郭旭。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郭旭举剑细赏。
　　“不如我给你起吧，你不是擅长惊风密雨断肠剑吗？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既然我的叫霹雳（薜荔）飞刀，不如你的就叫芙蓉剑吧。”说罢，封平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封平，原来你也会捉弄人！芙蓉剑——若有佳人在前，此名此剑赠给佳人却也不错！”郭旭摇头笑道。
　　“天外飞石所铸之剑，不如就叫天剑吧。”封平仰头自饮。
　　“‘剑光照空天自碧’，好一个天剑！就叫这个名字。我送你刀名，你还我剑名，倒也公平，”郭旭赞许点头，放下手中的宝剑，端起了酒碗：“来，今日不醉不归！”
　　八年前的相识，好像清晰地就在昨天。封平右手摸上腰间的飞刀，心下怅然，拉拢身上的宽袍，他还是决定去长风镖局见郭旭。

　　长风镖局的院子里，嗬嗬之声不绝于耳。不出镖的日子，整个上午，铁衣都会带着镖师们在院里练武。郭旭一摇一晃地吹着口哨迈进大门时，却见到领着众镖师练武的是辛力而不是铁衣。
　　自打中了白莲花邪术，刺伤郭旭，害他失去武功之后，辛力便主动留在了镖局，结束了他游走江湖，四处猎人头的自在日子。郭旭明白他的心意，虽然长风镖局确实是缺少好手，可仍是不忍心看他放弃了自由，束缚自己。
　　“辛力，不必顾虑我郭旭，我知道你过惯了悠然自在的日子，留在长风镖局，岂不是太委屈了你。”
　　“郭旭，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辛力？浪迹无踪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还记得从前我曾经跟你说过，若我有一天，不想飘荡了，长风镖局其实是个不错的去处。如今辛某在你的屋檐下找一块栖息之地，你郭大少莫非还要赶我走么？”辛力扬着眉毛，瞪着郭旭问道。
　　“辛力，好兄弟！若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郭旭已无话可说。

　　“郭旭，你回来啦。”采玉一眼望见进门的郭旭，笑着迎了上去。
　　“铁衣呢？为何不见他？”郭旭侧头看着院中练武的镖师，问采玉。
　　采玉道：“他今日喝了些酒，只怕是又在想公主了。”
　　郭旭哦了一声，叹道：“看来，咱们真该好好替他想个办法了。”
　　“有什么办法呢？”采玉也是一筹莫展。
　　“总会有办法的。”郭旭拍了拍采玉的肩膀安慰她。
　　“对了，郭旭，早上小彭王爷府差人给你送了个帖子来，放在你房里了。”采玉说话间突然想起：“奇怪，你早上不是说去小彭王爷府了吗？怎么他还会派人给你送帖子？”
　　郭旭伸了伸舌头，道了声：“我进去看看。”脚下一溜烟地跑掉了。
　　采玉随即明白，站在原地直跺脚道：“好你个郭旭，又骗我！”

　　京城西郊的西湖又称瓮山泊，每到春来，两岸浅草萌绿，碎花似锦。湖水薄雾氤氲，碧绿恬静，微风拂过，柳枝蹁跹，吹皱一池春水。
　　游丝细雨，似有还无。郭旭站在岸边，看这醉人春色，不觉几分恍惚。儿时常和铁衣、采玉到这湖边放风筝、嬉戏玩耍。那些童年的乐趣，却被镖局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粉碎。当年失去父亲，也是这样一个仲春时分，淋着无边丝雨，躲着采玉、铁衣，悄悄跑到这里痛哭。后来的无数个夜晚，童稚的梦枕也没有干过，小小的心仿佛被开年的那场春雨浸透，悲伤的觉得，保镖是一个多么令人讨厌的行当。于是，在长大的日子里，替自己做了一个决定：人生本来短短几十年，何必营营苟苟的委屈自己，自在逍遥岂不更好？
　　想到此，不由的自嘲一笑。所谓的无羁无束，自由自在，都已成了过去。开始保镖，是出于几分无奈，却没想到自己会爱上这个行当，更没想到，自己会因此失去武功。是非得失，如何细说？世事兜兜转转，原来一切都是注定。
　　心神恍惚间，湖中心缓缓驶来一只巨大画舫。朱漆雕花的船身，明黄流苏的顶子，船头六名衣着统一的壮汉纹丝不动的整齐站立，一看便知此船的主人非富即贵。
　　那船停靠在郭旭面前，船夫搭起跳板，船头站立的壮汉依次走下在岸边排开，最后的一人对郭旭抱拳道：“郭大少，王爷有请。”说罢，退开两步，伸手做请。
　　郭旭微笑颔首，信步走上船去。船夫见他上来，收了跳板，长蒿轻点，船又缓缓离岸而去。
　　走进船舱，只见舱里面甚是宽大，靠后的主位上坐着一人，此人器宇轩昂，华服锦袍，年纪三十五、六，正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小彭王爷；右侧的客位上坐着一位华衣公子，便是京城首富——人称小财神的邓忍。
　　“郭旭，京城三大少就缺你了，怎么才来。”见郭旭进来，小彭王爷露出满脸笑容。
　　“郭旭来迟，请王爷恕罪！”郭旭抱拳，随即坐到了左侧的客位。
　　“郭旭，小彭王爷说今日不喝酒，只请我们喝茶，全是因为你哦。”邓忍对郭旭道：“以往都是你把我们喝醉，看来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邓忍故做恨恨状。
　　“蒙小彭王爷体恤！”郭旭微笑，眨了眨眼又道：“王爷把侍卫都留在岸边，恐怕今日不是只有茶吧？”
　　“哈哈哈，不愧是郭大少，聪明之极。”小彭王爷大笑着击掌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