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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回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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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辈子最难以介怀的事情是什么?不论宏观还是微观来看,背叛是最伤害人的,没有之一。再多的借口,再多的解释,只会给这少的可怜的信任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这不是陈慧慧第一次发现沈默的白色衬衫里有女人留下的口红印了。精明的女人在这个时候肯定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静悄悄的搜查所有线索,把那个女人或者是那些女人扼杀在摇篮里。而陈慧慧的想法很简单,这个女人的品味可不怎么样,或者说是她老公的品味不怎么样。俗气的香水味还没有散尽,劣质的口红印洗衣机居然搞不定,这是纯香精操作小作坊的代表作吗?撇撇嘴,像这种印子只能手洗了。
18岁的时候,她以为天荒地老很简单,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相互是喜欢的,就能做到彼此是唯一,对方的眼里只能看到自己,也只会看见自己。而她愿意为他一夜白头,是浪漫也是美好的承诺。
现在的她穿着当季时尚又华贵的衣服,定期去高级美容会所,跟着一群阔太太们八卦所谓的上流社会里的种种龌龊和私密,不用看,连她自己都知道那副扭曲的嘴脸是有多么倒人胃口。是他把她带进这个圈子,给了她白流苏一般理想中的婚姻,他甚至像《倾城之恋》里那般仍旧风流倜傥,整个圈子里都知道他沈默是有老婆的人了,可仅仅是多了这一重身份而已。很显然那些妩媚的美女是无所谓这些的。因着这份契约是午夜里禁忌的诱惑,有妇之夫的身份只会让他更加迷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原本沈默是她孤寂的心底偷偷留下的一颗种子,那是她做梦也想不到会盛开的花。可光阴渐渐老去,曾经那份单纯坚定的爱恋也在日复一日的心惊肉跳、惶惶不安中被他消磨殆尽,悄然枯萎。
给他打了电话,很长一段时间等待后,听见妖娆女子的沙哑嗓音,在这太阳早就高高挂起接近中午的时刻却显得很不耐烦,“他在睡觉,有事打去他公司。”嘟嘟嘟......忙音传来,已经被挂断了。所以一夜未回是在非婚女子那里过夜了吗?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事不过三,仅仅在最初的半年就该是用掉她全部的耐心了吧。
是离开的时候了。最艰难的岁月都已经过去了,不能再执迷不悟下去。如果只为求着物质上的安稳,还怎么对得起15岁的自己?如果只是为了跟喜欢的人生活,那么,现在这份喜欢已经是一滩污水了。假设不成立了,就没有这如果了。
没有什么不舍,只希望在未来能找到真心陪伴的人,共享人世欢乐。
陈慧慧是个聪慧的女孩子,遇到喜欢的人,不是没有努力过,可仍旧得不到真爱,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单方面的将就很难会有圆满的结局,反正明天会更好。
于是留下离婚协议书,签字后放在冰箱里,因为沈默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希望他第一时间看到,并附上PS:签完你的大名,愿你快活。我反正是自由了。
拖着行李箱,关好门窗,留下钥匙,这钥匙扣还是当初大学时候他送的第一件小礼物,或者说,又是一个唐婉婷不要的二手货。最后唐婉婷不要他,她接了手,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连他都不要。
夫妻最怕没有信任,他是她的信仰,她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但他从来都不信她,根本不屑她的付出与否。
好在青春还在,陈慧慧觉得自己可以安慰好自己,曾经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可她告诉自己她还有最心爱的人。现在失去了最爱的人,那么手中还有这段婚姻留给她的一笔钱财,有了钱,就可以去做很多事情,虽然挽回不了她生命里最亲密的关系,可是她不应该就这样放弃去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是这样,对的。语无伦次中终究掩盖不了失望与难过,最不值钱的眼泪从来就不能媲美珍珠,除非那是在心疼你的人面前,而你为他而流。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人始终不是机器,不能按照既定程序执行下去。坐在出租车里,陈慧慧简直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当年第一次来到空旷而无人气的新婚屋子,夜晚来临孤枕难眠时一样,肆意的大哭起来。没有了昔日精致的妆容,素颜的脸上露出了那双湛蓝的眼睛,可这双眼睛里除了流露出悲苦再找不来其他内容。无论怎样安慰自己,可事实就是,从此以后,她又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司机把她放到巷子口,要完车钱就离开了,面对一个涕泗横流双目微肿的女人并没有任何寒暄或者安慰,只有满心的不耐烦与冷漠。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每天有那么多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人们的感情神经似乎已经不堪重负,不愿过多的担当起什么责任,面对陌生人时都麻木的可怕。
这条巷子叫猫儿巷,是外婆还没去世前她住过的地方,早几年前她买下来曾经住过的那个院子,想着以后也算有个娘家了,可惜的是沈默从来没问过任何关于她娘家的事,或者说没关心过她的事情,任何。
2008年盛夏,北京成功举办了奥运会。举国欢庆。这之前让国人悲痛万分的汶川地震似乎在这盛世中蛰伏无声。大悲大爱的时间里,陈慧慧结束了与沈默长达5年的婚姻。
也许明天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擦干眼泪,自嘲的笑笑,就像15岁时邻居们说的,长得不像陈翠芳,却也是个白眼狼。陈翠芳是她妈妈,她自记事以来听过无数次的名字,与之相连的词汇少却精辟,狐狸精和不要脸,等等。这两个词似乎本来就该在一起用才有效果,小时候她不懂事,问外婆,外婆只会脸黑黑的把她锁在阁楼里。一天一夜,本就瘦弱的孩子在潮湿阴暗的房间彻底歇斯底里了,她的幽闭恐惧症就是这么产生的。之后外婆把她放出来,也不说话,给她吃的喝的,5岁的孩子,默默啃着硬硬的馒头,连眼泪都不流。而外婆只在一旁,盯着家里那台老旧的钢琴,不知在想什么。等她再长大一点,知道了她妈妈生她以后连月子都没做完就走掉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在哪里,外婆从来都不说,可她渐渐明白人言可畏,尤其是猫儿巷里都是外婆那一辈的旧识,虽可怜她从小就没爹娘但更多的是看不起。她慢慢学会敬小慎微,对着所有的人都淡淡的,不过分亲密也不疏远。在同学眼里是漂亮的像外国的洋娃娃却好说话的女孩子,在老师眼里是礼貌有涵养学习优秀的好学生,在外婆眼里呢,在外婆眼里她应该就是一粒沙子吧,时刻想着揉去,却又怕再也找不到。外婆待她也算是好的,外婆名叫张爱琴,没退休前是大学老师,教国学的,外公过世后就退了下来。家里阁楼里都是陈旧却有营养的好书,是她教导着陈慧慧的一言一行,也是她担负着陈慧慧的生活起居和衣食。没有父母的孩子难免早熟和敏感。她没有爸爸,只知道爸爸是个外国人,因为她长着一张混血的面孔,眼睛是蓝色的,皮肤非常白,亚麻色的头发。幸好鼻子不是外国人的那种硕、大,倒也翘挺秀气。大家都说她是个美人胚子,却不像她那个妈。在她的认知里,妈妈是羞耻的代名词,是心底难以愈合的伤口,溃烂且散发着恶臭,却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种痛不愿意道与外人,可连自己都不敢触碰。别人开家长会都是爸爸或是妈妈,她没有亲人去参加,外婆根本懒得理她那些事情,原话是:你有爸爸妈妈,只是他们不要你了,老师如若问起,你大可告诉他你父母已经死了,不用顾及我,我有这样的女儿是最最痛苦的事,她做出这种不孝不仁的事情还不如当她不在了。于是陈慧慧总是跟着邻居家的小孩一起,小学时候还可以跟着,可她跳级后连自己都不再去了,老师问起她也只冷静的说出父母双亡,再无至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