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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一三、意难平二姐弟再生逃念 ...

  •   董信知他母亲这些年虽寄心于佛事,万事不萦心怀的样子,但心中始终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今日终于叫赵梅那个蠢妇激起来,说下这话,便是下了决心要与那蠢妇一较长短高下了。他倒不担心他家偌大家业落于旁人之手,只是那蠢妇仗着有父亲庇护,暗中做下许多事情,既伤母亲又伤木丹,心中憎恶她已极,当下便道:“娘放心,我必定不教那贱人得逞!”又说了许多安抚的话,服侍他母亲吃药休养,不提。

      却说宋春自从董信离开,心中波涛翻涌,不能平复。她从初识人事至今,从来未曾享过鱼水之欢,只道这事都是折磨人的苦事。因此上生平第一遭尝到欢爱的好处,却惊慌起来,不知这付身子到底怎么了,竟然贪图那恶魔的温暖。她愈想心中愈怕,离计划只剩十五天,她却一刻也呆不下了。可今日是大年初一,谁不是守在家中团员,街上能有人么?没有人又怎样才将董信的人甩掉?她决心出去看看,若实在不行也只好等到十五再说。

      昨天的年夜饭添了董信和薯蓣两张嘴,今早饺子就不很够了,正好给了宋春出门的由头。她穿戴妥当,拿些钱悄悄儿地出去了。一直出到巷子口,也没见着往日惯见的那几张脸,想必都偷跑回家过年去了。宋春不敢掉以轻心,又往外面走了一段。这时天气虽早,街上却已有了行人,都是仆役小厮打扮的,各个衣帽簇新喜气洋洋地飞跑,为各自的主家往亲朋府上投贴拜年。街市两边的商铺虽然未开,却已有些小贩开始摆摊,零零落落地散在各处,有卖珠花水粉的,有卖面人儿糖葫芦的,可以想见过一阵的熙来攘往的热闹景象了。

      这时对街里敲敲打打走过一队人来,直往宋春在的巷子里来了。为首一人手中捧着红艳艳的财神像,敲开了第一家门口。不多时便见主人家开了门,欢天喜地地接过财神,那送财神的便先捡“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甚么的唱了一番吉祥喜庆的话儿。主人听了欢喜,忙不迭地往送财神的手中发红包,有给众人送了许多果子,连宋春也得了两块糖。送财神的吹吹打打的又往下一家去了,引得那些馋嘴的孩童都跟在后面讨果子吃。这家主人才挑了上百挂的红鞭噼噼啪啪地放起来,好不红火!

      这可不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董信有事缠住手脚,平日里监视的人又全都不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再不走恐怕一会儿跟的人就又上来了。宋春再也无心往前走了,一路小跑着便回了家门,趁柳鸣翠和如意儿还没醒,忙闪进王枰屋里去了。

      王枰昨日听董信来了,忍不住冲宋春发了一通脾气,过后又懊悔。这一夜辗转反侧,想他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犹如夫妻一般,心中又急又气。他虽年纪小,不知夫妻在一处如何行事,却也知道那是一对男女在世间最亲密的相处方式。一想到春姐对别人比对自己亲厚,他便觉得撕心裂肺,好端端的除夕之夜却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抽抽嗒嗒直到天明才睡下。正迷糊时听得有人进来,睁开眼睛一看是宋春,百般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全流了下来。

      宋春见他一夜之间便如此憔悴,自然万分的心疼,不等说话便将他搂在怀中,姐弟俩抱头痛哭起来。哭了一阵,宋春才想起正事来,忙止住泪水,将多日藏在心里的计画与王枰细细说来。王枰一边抹泪一边听,方知她不过是与那董信虚与委蛇,并没有钟情于别人,他心中的苦闷烟消云散,立时便是晴空一片了。因此不管宋春吩咐甚么,他全都应下来。

      宋春一早在给王枰的新袄上做了手脚,做成里外都可穿的样式,表面看来是青花布的,揪着袖子翻出里子来,就是一身小花袄。她给王枰扎了一对环髻,挑出两绺鬓发散下来,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家。宋春又取了钱与他贴身藏好,仍旧将旧棉袄给他套在外面,扣上个帽子,嘱咐他先走,尽量混进哪个送财神的队里,相机脱了外面的衣裳好出城。两人定下在城外那座破庙里汇合,当下宋春热了饺子给王枰吃了,便小心谨慎地将他送出了门。

      这时门外仍没有人来守,宋春忙回房也装束完毕,连饭也不及吃,便想要走。谁知这时柳鸣翠两人竟也被院外接踵而起的爆竹声吵醒了,宋春只好按捺住焦急心情,与她二人互拜了年。柳鸣翠便往王枰屋里去,一面道:“狗狗儿醒了没?还气呢?快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宋春忙止住她,低头道:“一早上就出去了。”柳鸣翠以为她仍在伤心,忙转身劝慰她道:“他这是小孩子脾气,发作几日就好了。你别太伤心,他心底最亲的还是你。”宋春听了这话,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可自己今日却不得不负了她这一片心,心下自责难过,不知怎样答她才好,只得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竟也混了过去。

      宋春也舍不得这两人,便有心吃了最后这顿饭再走,下了饺子,又精心做了两个小菜。如意儿照旧来帮忙,柳鸣翠一人无聊,也来厨房凑热闹。三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做的倒也和乐。

      饭桌上如意儿讲起过年的好处来,说到方才到他们胡同里送财神的,道:“这财神理应打昨晚儿子时便开始,如今人也倦惰了,天亮才送了。”宋春道:“还挺热闹的。”如意儿便笑道:“这算甚么,才一个锣!姐姐没见过教坊和演乐那边的呢!整班子的鼓乐,财神都是真人装的!还有观音大士,善财童子,各路的菩萨、天女……真叫一个天仙下凡!那才是热闹呢!”宋春便笑,道:“京城过年也这么多花样,我们家里只到亲戚家摆个年就算完了。”

      如意儿听了,道:“好玩的还不止这些呢!正经的官家大户,年前都定好班子,专等今天到了,天不亮就在城里走一圈唱一路,正开门的时候送到家门前,想要甚么神就送甚么神!有些人家接了一个神不算完,文圣武圣送子娘娘,啊唷唷,天上的神仙都接个遍呢!门前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看热闹的……”柳鸣翠见她捧着碗也不知道吃饭,兴成这样子,笑骂道:“文圣武圣是神么?就知道瞎说!”宋春笑道:“这话儿倒是真的,年前我去给人洗戏服时也听他们说这几日要唱甚么堂会,过个年都消停不得。”柳鸣翠便拧着如意儿的嘴道:“平日里撬也撬不出一句话来,一到玩的吃的上,就不笨了,脑子也清楚了,这小嘴儿吧嗒吧嗒的,说的比那唱梅花落的还利落!”

      几个人笑着吃完早饭,终于到了离别时候。宋春整日里与她二人闲话作伴,心中万分不舍,却只能克制住,寻空向柳鸣翠道:“这几天接的活恐怕也不能做了,我打算还是先给东家送过去,免得耽误了人家的活计。”柳鸣翠听了也说正是这理,教她快去快回,莫贪热闹丢失了钱物。宋春一一应了,临出门时忍不住含泪道:“厨房坛子里我腌了一块咸肉,中午我若回不来姐姐就先做了吃了罢……”柳鸣翠点头称是,将门关了,她望一眼天空,咽下泪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却说蒋宏那几个手下自从被派了这个活计,虽然打赏得多,但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吃不好睡不好,更别说玩了。大除夕夜里还要蹲在墙角守着,连口热汤饺子都吃不上。又亲眼见董信进了院子,料想一夜无事,况且这些天宋春王枰都安分的很,心中不免就痒了起来。几人合计半天,除了想回家的,都跑去自家场子里推牌九去了。到得第二天早上,都是头晕脑胀、睡眼惺忪的模样,又倒下睡了一小觉,天大亮了,才推出一个先去火烧胡同守着。

      这人捏着两个热包子边走边吃,吃完一抬眼便见宋春红着一双眼睛走了过来。他与宋春打过无数次照面,彼此已是心照不宣,又见她提着平日做活的那个小包袱,便没当回事。笑嘻嘻向宋春道了句:“姑娘过年好!”宋春也红着脸回礼道:“新年好。”经过他身边又道:“辛苦了。”那人心道这乡下小娘倒还知理,一面晃晃悠悠地跟在宋春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挨家将活计还完,宋春一转身便往演乐胡同里去了。那人常来,知道这乃是一个死胡同,也不跟进去,只在巷口守着。演乐胡同里的戏班子大多出去送神了,此时静悄悄的没几个人。那人等了一会儿,觉着风硬身冷,便找了个被风的地界一蹲,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和个酒葫芦,就着酒啃起鸡爪子来。

      啃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巷子外面隐约热闹了起来,一队人吹吹打打的走了过来,那人忙扔了鸡爪子,放好小酒壶,打起精神盯着。只见那一队人到宋春进去那院门前停了,等里面出来人了,领头那个装财神的便唱:“门口坐对金狮子,梁上雕双玉凤凰;东厢堆满金银库,西厢财宝满屋藏。”唱完身后跳出两个红衣小子来讨赏。谁知来应门的那媳妇却一巴掌拍过去,正打在财神头上,笑骂道:“猴子!唱完活计了不好生进来,倒在自家门口装神弄鬼起来!可不是讨打!”后面“哄”的一声笑开来,只见那财神几把将脸抹干净了,向那媳妇道:“娘子莫打!娘子莫打!是我!”

      众人笑的更欢。那媳妇本要教训子弟,不想却打了自己丈夫,只得红着脸骂道:“笑甚么笑!都给我死进去吃饭!吃完饭放你们这帮猴子出去,爱干甚么干甚么,捅漏了天老娘都不管!”众人一声欢呼,便有人妆也不卸了,拿袖子抹了几把脸便往出跑,那媳妇高声骂道:“着甚么急,塞两口饭再出去,街上的热闹跑不了!”那几个小的哪里听,一面喊道:“街上好吃的多着呢,再不去都没了!”一面成帮结伙的跑了。

      那人咧着嘴笑,看这班人进院的进院,出去的出去,一忽儿走了个一干二净。又等了一阵,看看时间不早了,竟还不见宋春出来,才觉得慌了。忙去那家敲门,又是刚才那媳妇出来应门,说宋春只过来说了会儿话儿,老早就告辞走了。他心知中了宋春的调包计,忙跑回帮中向蒋宏禀报。

  •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修到这个样子了,还是流水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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