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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一一、情事不谐方知沉疴难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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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信好礼送走钱氏夫妇,不回正房,偏去了东厢,不一刻出来,未留下一言半语,便径自走了。宋春正纳闷时,见柳鸣翠进来,向她笑道:“刚见了医?大夫怎么说?”宋春请了她坐,道:“也没甚么大事,着凉罢了。”柳鸣翠听了这话,便拿那一双大眼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道:“讨打了不是?和我竟不说实话。”
宋春一张脸立时便红了个通透,料想董信甚么也都对柳鸣翠讲了,便咬牙道:“他怎么……”柳鸣翠握嘴接了话去:“他怎么甚么事也和外人说?”宋春忙道:“谁说姐姐是外人!只是这人……这样羞人的事……”柳鸣翠见她急了,方止住笑,道:“两句玩笑话,你怎就当真了?”又握了她手道:“你的心我都知道,只是如今这样子,你须别太较真才好,些许放低些,不然惹得他急了,苦的还是你自己不是?”
宋春咬住唇不吱声。柳鸣翠又劝解道:“我看呢,他对你也是用了些心的。方才给了我方子,教我嘱你每日服药。他知你不爱人多,还求如意儿多帮衬你些,好让你精心调养。你也知他那混不吝的霸王脾气,能说这些话也实属不易了。”宋春冷哼一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好了他才好使出各样儿手段来,这情我却承受不起。”
柳鸣翠见惯人情的,虽一直在旁做个闷嘴葫芦,他俩这事却心知肚明,知道董信行事向来心狠手黑,宋春在他身上不定受了多少苦处,同为女子,心中便偏袒宋春多些;但这些日看下来,总觉董信虽待宋春似略与别个不同,不然以宋春之容貌,必不能纠葛如此之久,没有十分的心也有一两分意了。
她毕竟结交董信在先,现又寄身他处,承了他许多情,又不想见这两人中日里斗得鸡飞狗跳的没个宁日,才略劝了宋春两句,也是为着她少受些罪。如今看宋春对董信恨意已深,便也不深劝说了,当下道:“不管他安的甚么心,你总把这病养好才是正经,不然到时苦的也是自己。”
她本是劝慰,谁知竟引得宋春湿了眼窝,强自忍耐道:“病了才好,死了最干净。”柳鸣翠叹道:“何苦说这赌气的话,你现今才多大,尚有六七十年的岁数,如何就想到死了?”宋春连连摇头,哽咽道:“姐姐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苦!若不是为了狗狗儿,我一刻也不愿再活下去!这病很好,省得……省得与他行那腌臜事。我无权无势斗不过他,竟也有能教他不痛快的一天,很好了!”
柳鸣翠只得劝慰道:“别说这傻话,你既厌恨他,又何苦为了他作践自己?你也说了,不为自己,便只为了狗狗儿,也要顾好身子。他才多大,亲娘老子都没了,你忍心留他孤苦伶仃的一个儿在这世上。”宋春低头不语,泪珠儿滚滚落了下来,半晌才道:“我怎会不知呢?只是总想,好了又有甚么用?这辈子已是完了,不如快些死了。我也想找着棋哥了,把钱还他,我便能走了。姐姐也知他这人,哪是还了钱就能罢手的?只怕还要白搭得我棋哥一块儿受苦。即便是他放了我,我这副身子,不干不净的,哪儿还有人能要?黄金万两容易得,真心一个也难求,这世上的男人,有哪个不把贞洁放在心上?我老家里,就有那自己三妻四妾的风流,屋里人与别个男人多说了几句话儿,就……我也只是做梦罢了。”
她这番话本是自伤,不想正中柳鸣翠心事,当下也默默无语,与她一起短蹉长叹起来。两人正伤心感怀之时,却有石小鲤给送来药材、药膏、煎锅等物,药材已按方子配好,每日一包,煎两碗的量,早晚服用。柳鸣翠虽没劝动了她,便教如意儿每日将药煎好了她亲自送去与她,又教了王枰许多劝解撒娇的话,宋春被她三人缠得无法,也只得从了,如此身子当真略好了些。满一个月时,钱氏复诊,增减些用药,仍教她续用。
董信始终未曾再来,宋春不由得又动了走的念头。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每日照往常走远些买菜,没几日便将这附近走的熟了。又留心路上之人,果然有几个总不远不近地在身后吊着,料想王枰上学也是这样。她便打算在年后元宵灯会时,趁天黑人多与狗狗儿一同混出城去。她心中存了这个念头,面上却一点不敢露,连王枰柳鸣翠也不敢说的。只寻了几家针线上的活计,借着给王枰做新袄的由子,悄悄儿攒些盘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