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鱼之陌上寻欢》落玉轻盈

5、第五章

　　五
　　漫长的夏天流逝将尽，墙根的凤仙花已然拢去美艳，唯余下清肃的君子兰还重重叠叠地铺就在墙沿，清晨的微光穿透园篱的草藤，铺落在地。阿欢拾起飘落在地的花瓣，细细想来，自己在这寒府已过大半载，平时也只是与一些端茶送饭、洗衣添被的仆从稍作交游，自己似乎是被遗落在这深宅大院。自新婚几日以来再没见过寒啸天或是颜寻，那两人是不会想主动找自己的，这样也好落个清静。
　　院外窸窣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来人是那曾经在船上打过照面的婢子，兜着一张尖尖的小脸，满是机灵模样，似乎叫凌香来着。只见她匆匆来到跟前说道：“夫人，老爷明日要在瞻园外摆一挽夏筵席，特叫奴婢来告知您，说希望您赐颜赴宴。”阿欢应了声：“知道了。”待婢子走后，阿欢叹了口气，思量这寒啸天竟叫自己“赐颜赴宴”，想来这挽夏宴是个与外人交游的大宴了，她这个正位夫人是必须到场的了。回到卧间，打开尘封多时的胭脂香寇，自己已习惯了素颜，平时不碰这些女人玩意，今日需稍作打理了，一来这是待客之道，二来，在这种奢靡光景下想不牵扯众人口舌，打扮的花哨反是最不惹眼的。
　　沿着蜿蜒的香草小路，阿欢走的极是自在，内心抵触那敞阔的大道，会让她觉得这寒府深不可测，这四通八达的通幽曲径反是最好走的了。林子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喘息声，待她走近，惊觉又是一番覆雨翻云的光景，登时羞怯欲走，转身被拉入一个脂粉味厚重的怀抱，一齐掩在树后。还未来得及抬头看那人是谁，林子里便传出一道柔腻的女声，嗔怨道：“白公子，你可让凌香想的好是辛苦！那寒啸天虽对奴家百依百顺，可奴家的心始终都是在您这儿的啊…”说罢已带着哭腔，那白公子忙解释道：“香儿啊，还不是你叫我偷我夫人的账本儿啊，害我被家法伺候……，不过，我已将那账本偷来，骗她说是掉进了水里泡烂了。这下我们远走高飞可好？”……阿欢惊得一时呆滞在原地，想不到这婢子尽然会做这般苟且之事。正欲往下听，身前的人将她猛地一拉，已到了几米外，再听不见林中之事。阿欢慌忙后退几步，果然是那邪气逼人的颜寻。他仍旧穿着火红的云水长袍，里衣敞开，毫不掩饰自己的媚人姿态，一双幽深的眸子戏谑地打量着自己，轻笑道：“夫人真是雅兴呐，许久未见，想来夫人定是已将儿女情长之事钻研通透了。”又是一番尖酸刻薄的言辞。阿欢早已收敛了方才的错愕，淡然道：“公子亦有雅兴啊，必是空闲之极才会在这半路劫人不是？”见她如此针锋相对，颜寻笑的更是肆意：“哈哈哈哈，夫人仍是这般谦和风趣啊，不知是否愿与颜寻一起去参加筵席？”阿欢早已习惯他那明眼说瞎话的秉性了，也懒得和他计较，只顺其话锋：“如此甚好。”此时林中，凌香半垂眼睫，瞥了眼地上扭曲的尸体，拂袖而去。
　　待走至筵席，宾客们已多数坐满，为东的席间坐着寒啸天，阿欢刚要上前请安，一股子凉气子从胸腔里腾腾窜出，那席间坐的是寒啸天没错，可那一身强烈的病态却让他看老了十岁一般。想到第一次在颜寻处见到他时，已然有了几分病态劳累，可短短数月，竟会严重至此。环顾四周，众宾客仍然调笑甚欢，全然未察的样子，再者，这寒啸天若知道自己重病，还是举办这谢春宴，到底怎么回事？满满的疑问早已将阿欢彼时的紧张挤兑一空，也顾不得坐下了。想到自己是和那厮一道来的，环顾四下，哪还有颜寻的身影，也罢，就捡个位置坐下罢。刚要抬步，身后传来一声叫唤，“这位姑娘，”旋身看去，一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粉面樱唇，很是好看，见阿欢打量着他，接着说道：“在下张瑞，见姑娘立在席间想必在寻找席位，在下身旁倒有一空位，可介意与我同坐？”阿欢见他很是客气，也不急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应道：“多谢张公子了，小女常欢。”说罢，两人互相客套着坐下了。互敬了杯酒后，阿欢问道：“这寒老爷似是身患重症，可为何还要举办这谢春宴呢？”张瑞微叹口气，缓缓道来：“姑娘有所不知，这寒老爷的谢春宴是每年都会办的，姑娘或是第一次参加罢，别看我们这些商人在外风光，但每年的今日都必须向寒老爷呈上一部分盈利作为通商酬金，不参加他的筵席，岂不就是自取灭亡，在下只听家父说寒老爷把持着买卖大局，凡进出买卖案子都会经过他的审查，是不敢不来的。”阿欢琢磨，想来这寒啸天的霸道是人尽皆知的了，不过要形成这么庞大的商业垄断必是有大权在后了。
　　“姑娘是哪家的千金，今日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真是难求啊！日后或许可一同谈商论财呐。”见那公子坦言相待，阿欢亦觉不必再多做隐瞒了，便说：“实不相瞒，小女是寒老爷的新进夫人，刚才应有所顾忌，才未及时道来，还望公子原谅。”张瑞显然被惊了几分，舜时暗了脸色，回想着刚刚说的话有无冒犯寒啸天之处，阿欢见其兀自揣度的模样，猜他定是极后悔与自己畅谈了，忙解释：“公子大可放心，如公子所见，我与那寒老爷并无感情，只是有名无实罢了，公子应该听说寒老爷是有一心爱男宠的。”张瑞听后沉声道：“是有此等传言，看来是事实无虞了，想来夫人是有苦难言呐。夫人如此豁达贤明，能结识夫人，张瑞真是三生有幸。”阿欢亦很是欣喜，毕竟初次见面就能坦言的人不多，想来张瑞是心无城府的，自己能结识了他，将来若有求于他，想必他是不会推辞的。两人又互敬了几杯，闲话些财经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