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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杀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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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部分人信佛,维郎君大概遇到大挫折、心情变了,讲话行事开始讲因果,但远未到走火入魔的境地,因此腾空虽是道家,却还颇为接受他的理念。尤其是,这位确实有才——尽管她对背诵诗词文章实在无能为力。
文人们在古迹处停车吟风歌月什么的,眼看一天就这样过去,于是随行的军士们干脆就地安营扎寨。
腾空也下了车,选个秋日光线充足但又不刺眼的地方,摆上木床木几,翻看新到手的道家医书,边在纸笺上做笔记。
那书是抄本所钉,两本就有一尺厚。文武官们几乎各个都来瞧过如此惊人的书,然后再狠狠地被她整箱整箱的笔记所震撼。
众人用饭时,她依然一个人在那边看书、笔记,然后再将同类内容的笔记归整在一起。这样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才放下,书装匣、笔记装箱,收拾好以后吩咐生炭炉。
原本大家都是各饮各的酒水,不少人还不习惯饮茶。但不知什么时候起,玉盈真师煮茶时所有能凑过来的人都会过来喝一碗——碗是腾空自带的轻巧竹碗,壶是两把光滑古朴的大石壶。茶里有时还会放些香料或牛乳等其它吃食,有时会有一壶清茶、另一壶调制茶,且每天都不一样!
比如今天,就是一壶三花茶,一壶乳香茶。
“明日会路过一个药材集市,我打听过了,明日正是大集,真师是否去看看。”裴旻边喝花茶边问。茶汤不甜腻,反而有些微苦味,正好适合他。“那一带出一种参,并非白参也非红参,嗯,听说虽非救命大补,倒也是良药。”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好麻烦你与我们同车去看看了。像这类集市东西很多,还会有些少见的药材,但良莠不齐,可能要多耽搁,归队时就要急行了。”
“可。我看真师的这些马车外表朴素,质地却极佳,颠簸也不厉害。两百里应该没事。”
“我上回赶过三百里加急的。”
一旁不少人竖直了耳朵,倾听传说中关系不同寻常的两人到底谈些什么,却失望地发现:这位被天子大加赞赏的勇将与高贵的仙人真师间的话题,实在是无趣至极。
第二日清晨,腾空就带了一名小侍女、两个护卫兼车夫,陪着的裴旻,还有不知多少个凑热闹的军官,驰去药材集市。
腾空是严谨认真的,换上很少穿戴的布法服、布冠,还带了辆空马车和一筐筐的钱。不过,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带着不少钱,因此每个人都有防身武器。
马车在不宽敞的官道上颠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这个集市不小,约有三四十个大小店铺和不少露天摆摊。
腾空根据经验,先一路慢慢走过那些露天小摊。摊贩们见是位带了从人的女冠,一下子摸不准来历,也没有特别殷勤地招呼。
不过在路过一个不起眼的小摊时,腾空突然停下。
这个……是橄榄?!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女冠,老儿卖的青果可是我家亲戚从千里之外的岭南带来的……”摊主老头缩在独轮车后头的矮墩上大讲这亲戚和他家的渊源、原先的日子很艰难,但都是吃了青果才身强体健什么的。
腾空却去看车上的上党参。这东西不比白参昂贵,但——她将老头卖的青果和上党参都咬开尝了尝,然后抓起看上去像巫山参的东西,“这是蜀中的巫山参?”
老头本来想说这是稍次些的上党参,这一听就立刻泄气,“是汉中那边的贩子用驴子驼来的。”
腾空没理会他对蜀中的唠叨,指了指他的车,“我把你的货都带走,多少钱?”
老头目瞪口呆,但片刻就反应过来,“这个上党参——”
“给我一个总价。你的上党参品相中上,药效中上,并非最好。”
“四……不!五贯钱!少一个钱都不卖。”
“把钱数给他,车上的东西全部带走。连同那个小铜臼和铜杵。”腾空懒得讨价还价,直接吩咐两个护卫扛上马车——将值个几百钱的小巧青铜臼带走主要是惩罚乱叫价的卖主,果然那老头脸色变苦,但见到两名佩刀的高壮护卫走过来,又不敢说话了。
腾空继续走,边想着:毕竟这些年从未见过青果,可刚才记忆里却突然冒出“橄榄”这个名字……真是奇怪……
小径太窄,马车进不来,腾空就让护卫都去车上,身边只有前年收的十四岁侍女阿姜。这姑娘是女孩子里武艺最好的一个,幼年就被父亲训练身手、期待将来为贵妇效力,可惜当她已能够提一柄长匕首翻檐走壁、每月得的钱比父亲还多时,父亲已逝。
裴旻那边见她才两个女子,也提着包裹赶过来。
“你买了什么?”
“一些麻黄草。”
“这个不能多用,能不用就不用,出汗的时候一丝都不能碰。特别是不要和茶一起服……除非你需要值夜。”
“我知道。你写的药书我能背出来。”
不远处其实有两个不该跟来的家伙,对他们的谈话直摇头。不过为了掩饰他们听壁角的劣迹,他们也沿途买了……几块茶饼和一些香料。
就在腾空刚踏进一家店铺的瞬间,一条大汉突然冲出来,大块黑影罩住她的同时,一把长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裴旻剑也出鞘。但因为实在太过突然,慢了半步。
“喂!到你的马车上去!放钱的马车!”
那汉子显然是暗中观察过的!腾空静了片刻,还微侧头避开大汉嘴里散发的恶臭气,然后用眼神示意裴旻冷静。“你犯了何事?还是只想抢劫钱财?”
“你娘的——”大汉肯定是觉得腾空外表和里子一样的娇柔,衣着也一般,身边护卫大约也不会强悍到哪里去,所以只揪住她的衣领,没有扣住她的脖子之类的动作。
此时,阿姜在惊愕过后,已悄悄绕到大汉背后,不想这边的腾空蓦然手腕一翻、一刺——大汉都觉得胸前一丝刺痛,正要发难,却全身如冰冻一样僵硬。只两个呼吸的时间,他手里的长刀就松懈下来。
腾空立刻闪开,但她毕竟不太敏捷,还是裴旻伸手将她拉开,而阿姜的匕首也深深扎进大汉的后背。
“没事了,阿姜。他已经死了。”
她朝那个比自己高了近两头的壮汉前胸穴位刺出的是原本不想派上用场的毒针,空心的针芯里有一样名副其实的毒,叫见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