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罗衣》梵天Suzy

44、敬亭

　　既然说了来此地看风水、找药草，腾空一丝不苟地买来所有本地产的药材和茶，从最便宜的到最贵的。
　　“我还以为真师只会找最好最贵的药材。”
　　“用药得当才有效。”
　　韦子淇目瞪口呆地看着腾空边说边生尝一种土黄色类似泥巴的茎块。
　　“真师，世间可有仙丹？可有仙草？”
　　“无。”
　　“我曾听说，西南边的崇山峻岭间，有种还魂草，可以起死回生——”
　　“凡间没有可以起死回生的东西。山岭间可能产良药倒是不假。”
　　“那，真的没有还魂草？”
　　“至多是当地农人缺医少药、有性命之虞时，拿来生嚼水煮正好有效罢了。还魂之名，只是一种称呼。”腾空拈起一株绝壁吊兰时顿了顿，“比如这个，经常吃，虽无救命之效，却有益长寿。”
　　韦子淇苦笑。“听说”可以延年益寿的草啊药的，至少三十种！
　　“这个可与虫草、人参相提并论，不过‘仙草’之名是夸大了。”
　　说了等于白说！都是彻底毁灭希望的。韦子淇自暴自弃地一口喝干腾空给她备的“仙茶”，出门察看去也——李氏县主、钦命真师，京中极为有名的人物，居然很自在地只带了两名女仆、住在只有四间屋子一间小库房的狭小院落，衣饰只有三种式样、五六套的样子，每日只耗费几两肉和一小把茶叶……虽然配饰用具全部是价值不菲的金玉，但掩不了清修的实质！让韦子淇这个身边至少二十人随侍的商人子弟看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玉盈真师……真的是真师啊！

　　韦子淇不住在别院里。这里太小，施展不开，更无法宴客，碍于腾空的“清修”，她又不好意思让大批人手伺候自己一个人，所以干脆不待。
　　但每回来，腾空都有好东西“招待”，比如在她身上抹满灰绿色的糊糊……
　　可是，腾空并未在此多住。
　　收购并预定了一大堆的药材，品尝了本地各种酒且泡下各式在韦子淇看来奇怪甚至有时很可怕的东西之后，腾空将一间屋子的东西托付韦家照看，然后带了身边那仅有的十来个人游历各个山，和谷。她的体力耐力不佳，又不乐意让人抬着颤巍巍地爬山，所以全部选能骑马走到大半山坡的地方。再加之每到一地，都会与当地药农、医者聊天，倒把徽州和宣州境内三成的镇集全住遍了。手下的护卫们足有半数时间都在来回拿货运货、上山下水的，不过他们不光镇日能吃野味鱼肉，还三天两头的在慷慨大方的女主人指点下，吃到各不相同的药膳药茶。

　　“你们两位，将这茶快马送去泰山、师傅与李拾遗那里去。”腾空放下竹制茶碗，“将这用法也一并带着。”
　　“是。”
　　“是。”
　　她这次带出来两名最得用的壮年皇家侍卫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极重要的活计。
　　“央妪，给他们每人二十两黄金，还有两个钱袋。嗯，不论师傅给不给好处，回来我这里领赏。”
　　“是！”
　　“多谢县主！”
　　这回的答应是兴高采烈的。
　　等他们走了，对上余下的六名男女随从——很好，脸上没有妒嫉的表情。
　　“你们没有金子赚，但有仙草炖山鸡吃！”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既然真师说了是仙草，绝对是稀罕的好东西！
　　“石斛、灵芝、茯灵、石耳，和山鸡一起炖上两个时辰，”腾空使唤暗地流口水的众人自己去端来锅子碗碟筷勺，她也自己动手。“不妨先喝些清汤。这一碗汤也能值个百钱。”
　　如果在京城买齐这些药材和食材，还真要这个价！
　　余下的日子，腾空掂量着身边带着的金钱。出门的人一多，花费就明显多了。光每人新添的过冬衣物和客栈的房钱柴火，就相当可观。而方圆数百里还真没有能容纳她一行人和大批物品的大道观，唯一一个有名的在一个往不到顶的山峰最高处，听说光陡峭的台阶就有上千级……她才不高兴那样苦累地爬上爬下！
　　“定要选个山水好又方便的地方……”她低语着。
　　周围几人都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大家在包下的客院中唯一一小间客厅的下手席上努力猛吃海喝。腾空还没吃饱之时，所有人已经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开始装装样子来伺候主人了。

　　第二日，腾空招来客栈的主人，询问附近的情况。
　　“……真师所问的，风光好、有流水，山势又不高的地方，倒有一处，小镇再向南不过二十里，有座敬亭山。那里景致极好，几十个山头都不高，溪水相间、常年青绿，冬天不冷，夏日里倒凉爽得很，雾气也不重，产的茶很有名……”
　　腾空一听可以乘坐马车到半山腰，立刻决定去看看。

　　***

　　“真师，再往上便不能坐车了。”一名护卫提醒。
　　腾空示意下车。
　　她一向是自己下车的，从不要人伺候。不过央妪和于嬷还是谨慎地驶了三辆双马马车，还多带上了马匹、吃食、水囊、小炉和褥垫火把之类，完全一副准备山间过夜的架势。
　　这里还真是个合适的地方……腾空目测着面积广大的山腰开阔地。
　　这座主山头不高，以她的体力爬到山顶也不会多累，清澈的山泉水沿着枝丫掩映的石缝不急不缓地冲刷而下，在一处凹处形成一汪水潭，汇聚了另一条涓细泉水后，顺了碎石遍布的溪径，蜿蜒流到山下。周围绿翠连绵的小山更加低矮，间杂了一些明显是有人照料的竹林茶树和少许果树。站在水潭旁的古旧草亭上远眺，银亮的山涧忽宽忽窄，从山脚延伸至远处的村庄。
　　“去县衙查一下，此处的山地是否有主。若无主，我想建一处清修道观……受田仅坡地。”加上最后一条，御史们就不会多说什么。
　　“那……是以真师之名？还是——”
　　“先以我的名义问问，师傅尚未看过呢。”
　　“是！”中年护卫立刻明白了：这是为长公主选清修之地呢！相信，即使借当地衙府十个胆子，他们也不会在她考虑的期间把这块山地登到旁人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