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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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疯子封梓。
我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的世界，没有开灯。
傍晚的黄昏透过布满油渍的玻璃窗望去有一点荒凉。漆黑的水沟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我想那应该是白天停在这儿做生意的鱼贩子刮下来的鱼鳞。烂菜叶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被跑过的小孩和是不是滚过的轮子碾的不成样子。
传来钥匙碰撞发出的哗啦声，我拉亮灯准备做饭。
“我在外面吃过了。”她换下高跟鞋迳自走向卫生间。
“哦。”解下了刚系上的围裙，擦擦手回到房间里把门反锁上。然后按亮手电筒顺着那四层的台阶爬到阁楼上吹风。我习惯在这种有些燥热的时间里爬到上面看这个世界的灯火辉煌，看这一角灰烬散落。
“封梓！”
我听到有人喊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cao。”
那声音的间隔由长变短，直至最后成了尖叫。我打开门冲着客厅里裹着浴袍披头散发的背影喊：“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你聋了还是死了啊！老娘喊你那么多遍你听不见啊！”
她两手叉在腰上，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样子活像个泼妇。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她唯一一次去开家长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之后全班的人都知道我妈很漂亮，也就都从四面八方打听到我妈在哪间酒吧坐过台。
“去帮我买两包卫生巾，顺便去药店买盒安眠药。最近总是失眠，钱在鞋柜上的盒子里。”她擦着头发进了卧室，语气里带着命令的口吻。
“那种东西你怎么不自己买！”我回她一句。我一个十六七岁一米八的大男生去买那种东西，脑子不是被驴啃了就是灌了一窝八宝粥。
紧接着从屋里甩出来一个灰色的东西，是钱包。
“妈的，算老娘欠你的！”
我捡起来打开，抽出里面崭新的七八张红色钞票，然后把那个失去价值的钱包扔在沙发上，冷哼一声。从盒子里拿出几张五块甩门而去。
天暗的有些发红，风贴到脸上都带着热气。
我在那间不大的超市里转了近半个小时，才拿了那样东西低头走到收银台。老板娘盯着我的眼神越发别扭，她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在我即将跨门离开的时候问：“你一大青年咋出来买这个？”
我搪塞给她的理由是我妈有病不能出门。然后把那两包东西塞进黑色塑料袋里扔进车篮。
我妈有病不能出门。我看也是，还是神经病。
推着自行车去下一个拐角的药店，没有老板或是穿白大褂的大夫，只有一个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穿的很暴露的女生坐在那里摆弄着手里的iphone，指甲上涂着让人恶心的粉红色。
“拿盒安眠药。”
她抬头，皱了皱眉。快步走到某一个架子前拿了一盒东西然后甩到玻璃柜台上，“八块。”
我丢了两张五块给她，她麻利的找了我四张五角。
“我看你睡不着还是数羊的好，这东西有副作用。”
她用那长长的指甲划着屏幕，头也不抬起来，只是兀自说着，也不在乎到底有没有人在听。
“哦。”
我习惯用这个字来回答问题，简单明了，又能把所有会出现的不必要废话统统在瞬间掐死。
我推着车子往回走，巷口唯一仅有的路灯用力地发着昏黄的光，仿佛想要照亮整条巷子但无奈上了年纪，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我低着头扎进着黑色，脚下是踩烂了的白菜和其他烂了坏掉的卖不出去的菜叶，如果不小心还可能滑进旁边半米宽的铺满鱼鳞、污泥和垃圾的水沟。
我可以闻到鱼腥味，和那些烂菜和垃圾腐烂的特殊气味。
这种恶心的味道在这个闷热的夏夜里愈发放肆，一直飘到很远的尽头。
要下大雨了吧。
夏天的夜静的有些慢，长满毒疮的□□和青蛙不知疲倦的在那条水沟里频繁地开演唱会，此起彼伏的声音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听众。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已经是常事了。电风扇挂在蓝色的蚊帐里嗡嗡地转着，和着青蛙门和其他虫子的叫声让人心烦。
雨点打在窗子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我揉了揉微痛的头坐起来，外面阴着，浓郁深沉的灰色。我忘记了昨天晚上是怎么在那一片嘈杂声里睡过去，现在整个世界只剩下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
我打开房门准备去做早饭，发现她已经坐在餐桌前大嚼着吐司面包了。
“你是下个周去报到吧？”
我在洗脸的时候听到她说。“嗯。”
“住校还是走读啊。”
“不知道。”把漱口杯里灌满水，牙刷塞进嘴里。
“我看啊走读好了。你爸下个周就从洛杉矶回来了，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干就能挣钱，不像我，拼了命的挣钱供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你要是想住校我也不拦你。你要是住校这里我就可以卖出去，以后我也不用再带个累赘。可以算计算计怎么嫁人。你当时被法院判给你爸，这几年的抚养费我还得管他要回来。我走了，今晚不回来吃。”
她兀自说了很多，然后带上雨伞离开。
我听到高跟鞋有节奏的踏着水泥地面的声音，冷哼一声。你这样的女人，白送也不会有人要吧？Bitch。女人都是一样的，钱比命重要。
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暗，我一个人站在窗子前发呆。
我盯着雨点，一直到雾气模糊了视线。突然从一种游离的状态回到现实，是因为刺耳的手机铃声。
“梓你妈出事了，现在在第二人民医院抢救。”藤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我扯过一个微笑，“活该，你死了才好。”
等到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推进太平间了。嗯，被我说中了，真是讽刺呢。
我看到了藤景，他双手抱住头，坐在那个冰凉的不锈钢椅上。
“她死了？”我坐到他身边，雨伞被放在脚边任凭上面的水肆无忌惮的蔓延。他点点头，没有说话。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颤抖，不停地颤抖。
我静静地坐在那里陪着他，没有说话。看起来就像是他死了母亲而我只是陪护。
“你一点都不难过么梓？”还是喜欢只喊我第二个字，藤景你还真是没变呢。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我，眼圈红着，我知道他哭了。以前她经常会去福利院，给他带些玩具零食或者是书，直到有一天他被人领养。藤景对我妈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讲清楚的。
“有什么可难过的？我巴不得……”我不知道为什么后面那两个字我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说出来，真是懦夫。
“她被车撞出去，送来医院的时候她嘴里一直在喊‘封’，护士站的护士从她手机里翻出来我的手机号打过来，我才知道的。”
“为什么是你不是我？”我突然笑着问。她喊的是“封”不是么，藤景你亲口说的。后半句话我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他复杂的表情。
“因为，她的手机里我的名字是‘封’而你的是‘小子’。”他掏出她的手机翻出通讯录给我看。
我别过头叫他拿开。
藤景讲这些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像在演无聊的电视剧。
“她来的时候是醒着的，可是……”
“好了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回家。”
我站起来看着他的样子，我甚至怀疑我不是她亲儿子而我眼前坐着的这个男生才是她亲儿子。
雨没完没了的下着，似乎不停在这儿一段时间是不会离开的。
他拿过我手里的伞，那把小小的伞显然不够两个大男人遮雨。于是他把伞拼命向我倾斜，自己湿了半块肩膀。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
差不多幼儿园的时候，同样是下雨天。她抹得姹紫嫣红的举着伞来接我，伞很小，我把书包背在胸前护着，里面有刚跟同桌换来的童话故事。她没有抱我，只是牵着我的手。好像这是她唯一肯牵我手的时候。到家的时候我看到她花了的妆和湿了的半边肩膀。
戛然而止。
我一个人看着空荡的房间发呆。
雨不停地下，不停的下，时间仿佛还停在她说“我走了”的时候。
原来她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躺在床上，按下台灯的开关，世界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