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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章一 仲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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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炙热的温度，到处都是火，还有浓厚的烟尘，少年在沉睡中被呛醒，从睡袋里爬出来，一边咳一边寻找父亲母亲。
然后他愣住了。
一向温和的父亲竟然双手紧紧地掐住母亲的脖子，似有多年的深仇大恨，而母亲早已无力挣扎，就快要没了生息。
反应过来的少年急忙扑上去，试图掰开父亲的手，“爸，你怎么了？快放开，快放开妈妈！爸爸，爸爸，求你了，你快放开！求你了，爸爸，快放开！”
吴一穷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机械地扭头看向少年，“小……邪，快……逃……”
少年不敢置信地望着父亲，那张平素总是挂满微笑的脸上此刻被痛苦、悲伤和绝望所取代，但那双粗糙却温柔的大手始终不受控制般纹丝不动卡在母亲脖子上。少年看到母亲艰难地睁开眼睛，摸索着从父亲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条蛇眉铜鱼交到他手上，然后温柔地冲他笑了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推开。
被大火烧断的房梁摔落下来，扬起热浪和浓厚的烟灰，少年剧烈地咳着，呛得肺生疼，烈焰阻隔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他试图再次扑上去的步伐。
那一年，夏，夜凉如水，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银河似乎通向世界的尽头。但在14岁的吴邪眼里，烈火、高温、以及烟尘，模糊了他关于父亲母亲最后的记忆，也定格成他一生抹不去的噩梦。
——少年，白天你帮了我，所以现在，我要送你一份礼物。你会成为唯一一个，见过……
章一仲冬
已是冬至，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吴邪打开空调，还是觉得不够，又在脚边加一个小太阳，这才舒舒服服缩进躺椅里看书。
本来是不指望这样阴冷的天气里能有生意的，吴邪索性都没下楼，但书还没翻几页，就听见楼下有人喊，“老板，做不做生意？”
吴邪又翻了一页书，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有没有人在啊？吴老板？吴老板在不在？”奈何楼下的仁兄继续不达目的不罢休地鬼叫，大有发展成扰民的势头，吴邪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慢悠悠起身下楼。
“啊啊，要是有个伙计在就好了。”吴邪第一千零一次兴起招伙计的念头，然后又第一千零一次作罢，“算了，好好的何必连累人家呢。”
毕竟楼下湿冷些，又摆满了文物，阴气略重，吴邪不自觉得缩缩脖子，把鼻梁以下埋进围巾，然后才漫不经心看向来客。
金万堂？
吴邪眉毛一挑，这个人他前些年打过交道，有半肚子墨水，眼光也属中上乘。只是后来听说他一大把年纪为了一个女人与人大打出手，伤了人命，这两年一直通缉在逃，没想到今天竟然来到这里。
金万堂看到吴邪，一笑，露出了嘴巴里的金牙，吴邪也回以微笑，请他入座，然后不疾不徐沏一壶茶，就是不主动开口说话。金万堂坐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件四方包裹，放在桌子上，“我刚得了一件宝贝，吴老板，您给估个价？”
吴邪略扫了一眼，眉心一动，姑且不问里面装着什么，单看这外面包着的绢帛，就已经是价值连城。吴邪也不声张，慢条斯理给金万堂倒一杯茶水，又净了手，然后才解开包裹，状似随意把绢帛丢在一边。
里面包着的是一块玉玺，对着灯光能看出是一只麒麟踏鬼的造型，一只麒麟昂首挺胸，踏着一只三头的小鬼，小鬼的爪抓在麒麟的爪子上。再仔细一看，又会发现不止如此，麒麟也是由很多小鬼聚成的，雕刻得巧妙至极，整个造型，倒不像麒麟踏鬼，而像是鬼在组合成麒麟，而这些鬼，身上都有鳞片，看起来好像蛇缠绕起来似的。
鬼钮龙鱼玉玺。
鬼钮是名副其实的，可是龙鱼在哪儿，只看到蛇一样的纹路。吴邪略一思索，换了一个角度，果然麒麟的造型立刻变成了无数条龙鱼的形状，而那些小鬼横着看，纠结的形状中也能看出龙鱼的意思。
吴邪沉吟一会，清楚地听到金万堂紧张地咽唾液的声音，才道，“论品相、创意、做工、背景，这鬼玺都是无可挑剔的上上品，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金万堂急道。
吴邪抓起鬼玺，恰有三根手指的指腹抵在平滑的断口上，“这里有三只小鬼少了脑袋，其实也不是少，而是他们的脑袋是三只戒指，戴着三只戒指的人抓着鬼玺，戒指的位置会正好卡在断口上，这样抓上，鬼玺才算是真正成型……可惜了，少了戒指，不然该是极品。”
吴邪惋惜地摇摇头，金万堂脸上闪过后悔的神色，抓抓为数不多的头发，道，“那依吴老板之见，单就这玉玺，能值多少钱？”
吴邪笑而不答，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转换话题，“金老板这几年，都跟着裘德考老爷子发财呐！”
“啊。啊？不是，不是，不是。”金万堂先是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急忙摇头否认，“我一个不上道的小角色，哪高攀得上他老人家！这几年就是瞎混，瞎混。”
吴邪原本只是试探，现在倒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以裘德考只手遮天的权势，庇护金万堂这样的小人物确实易如反掌，当然金万堂也能为他所用创造出不少财富就是。不过看如今这情形，只怕是金万堂触了他的逆鳞或者撞见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才会匆忙偷点值钱的东西出来跑路。
只是偷就偷吧，怎么还丢三落四不偷个全套出来，活该逃亡筹不到经费。吴邪恨铁不成钢地磨磨牙，继续心安理得地忽悠金万堂，“金老板，您也知道，这鬼玺几年前曾在新月饭店露过脸，当时可是惊艳四座，名满京城，最后还是裘德考老爷子大手笔，给拍了下来。我可听说老爷子宝贝着呢，旁人别说碰，就是看一眼也不行，不知今日……这鬼玺怎么到了您老手上？”
吴邪刻意拉长音，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果不其然看到金万堂出了一身冷汗。金万堂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吴邪瞧着差不多了，一拍他的肩膀，态度骤然改变，豪爽道，“金老板既然不方便说，我也就不多问，干咱们这一行的，谁还没一两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自然是相信金老板的，不过这情况您也知道，鬼玺有残缺不说，日后也不好脱手，但我吴邪权当交金老板这个朋友，您看，这个价钱怎么样？”
新月饭店拍卖一事全是吴邪子虚乌有编造出来的，但一来鬼玺确实是从裘德考那里偷来的，二来一惊一乍间金万堂已乱了分寸，不由得就信了十成十。刚才琢磨着吴邪话里的意思似乎担心引火烧身不愿意收这鬼玺，那样还真不好找下家，不然钱没拿到反倒先被人告发到裘德考那儿，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乍一听吴邪说肯收这鬼玺，不由得大喜过望，虽然一百万的价钱低了点，但总好过冒险卖给其他不认识的人，更何况言谈间金万堂总有种当时偷鬼玺时吴邪就在场把他抓了个现行的错觉，又惦念着毕竟少了三个戒指，所以也不敢再抬价，当下应道，“成交！”
吴邪随意地拿起绢帛擦拭鬼玺，笑道，“金老板真是爽快人。但我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现金，我是给您开张支票？还是直接转账过去？”
金万堂皱皱眉，他还没忘记自己是个在逃通缉犯，大摇大摆去银行柜台提款纯粹等于送死。自己的账户已被冻结，而裘德考给自己办的卡现在肯定不能再用，无论支票抑或转账都行不通。金万堂有些犯难，吴邪并不知道自己被通缉，他必须找个合适的理由，既能换个方式拿到钱，又不会引人怀疑。
趁着金万堂左右为难的工夫，吴邪已经大致确定这块绢帛就是鲁黄帛，并且保存的极好。虽然平时看着只是一块有些年头的破布，然一旦拿至经过处理的烛光下，就能明晰的映出字迹，不过因为识货的人不多，所以市面上流通的没几块。
吴邪不动声色地用绢帛将鬼玺包好，然后才像突然瞧出金万堂万分困扰的样子，翻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状似体贴道，“如果金老板有什么不方便，不妨直接拿我这张卡去提款。”
吴邪说着打开电脑，当着金万堂的面输入密码，电子银行上显示账户余额还有一百二十多万，“等金老板取了钱再把卡送回来就是，或者不劳您再跑一趟，过两天我直接去银行办挂失。如果金老板不着急，也可以明天一早再过来，我一定备好现金恭候您老大驾。金老板，您看怎么样合适？”
金万堂眼珠子转了转，他实在不愿意夜长梦多，只想立刻拿了钱远走他乡，但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用吴邪的卡在ATM上直接提款更安全稳妥快捷些，而且还能多拿走额外的二十万，于是也不推辞，拿起银行卡道，“我赶时间，还有些私事要办，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再回杭州，看来还要麻烦吴老板过两天亲自往银行跑一趟了。”
“金老板说哪里话，银行卡被我不小心弄丢了，过两天自然是要去办挂失的。”吴邪笑着应承，调出银行及ATM取款机的分布网点，金万堂立即明白过来，会心一笑，指着其中特别用红色标注的两个地方，问道，“吴老板，这两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吴邪摇摇头，冷眼看金万堂被自己话里话外的圈套引入陷阱，也不点破，解释道，“这两个分行虽然都设在郊区，但交通方便，规模也大，客流量又少，所以平时我喜欢去这两个地方办理业务，不用花时间排长队，所以当初就特别做了个标记。唔，尤其是这个凤凰山分行，一溜的ATM自动取款机特别壮观，而且我记得，那附近还有直达汽车站火车站的地铁公交。”
言者似无心，听着实有意，金万堂笑了笑，再次露出嘴里的大金牙，当下有了计较，辞别吴邪，出了西泠印社的大门后，立即马不停蹄直奔凤凰山分行而去。
看着金万堂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吴邪却突然笑了一下，收起鬼玺及帛书，给自己冲一杯梨花蜂蜜，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一个人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