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薰薰

1、全

　　父亲曾经开玩笑和我说：我发现，子女选择伴侣多少都会以父母为参照依据。
　　譬如，如果母亲是个勤俭持家的传统女性，那儿子找老婆也大抵如此；如果父亲是个通晓家务，并且烧得一手好菜的人，那么女儿嫁的人也多半是家事好手。
　　我从未注意到这个问题，不过细想，也确是有几分道理。

　　我父亲是那种乍看之下平实，和善的人，交流之后会发现还多少有些憨直。
　　处理人际问题，大小琐碎，他并不能干。不会翻嘴皮子，家里多数时候，都由我和母亲共同搭台唱戏，他只是听，偶尔插上两句。
　　父亲的脾气很好，即使错怪他也不常生气。所以这使得别人很容易就把错事的责任往他身上推。
　　他相信人性的温润敦良，所以即使心存疑惑，也不说出口。
　　许多并不熟悉他的人，接触过一些之后，给予他的统一评价是，内向，老实。
　　世人观念里，精明强势的男人，是必须在现代社会复杂的交际圈内如鱼的水的人。
　　父亲显然不是。

　　某次朋友来上海见面，聊天的时候，我同她说起父亲的一些往事。
　　他曾经是水手长，有自己保存完好的航海日志。
　　我和母亲是陆续翻了日志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那些数次站在生死界线上摇晃的往事。
　　在我的记忆里，曾经有过一次，是父亲的同事家眷，哭到我家，反复问父亲，为什么你会没事。
　　母亲每每说起这事都咬牙，你看看着说的什么话啊。
　　于是父亲就笑，算了算了，他们当时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一次的事故，两船相撞，几乎人货俱毁。那个同事便是当初惊慌之下，执意跳到另一艘船上去，结果反而中途落水身亡。
　　除了人为事故外，天灾更是数不胜数。
　　“有一次翻船，结果我一口气在大风里游了好几百米，差点就不行。”父亲说的时候还是轻描淡写。

　　我至今一直对父亲抱有敬畏之心。我始终坚信他是一个大气，果敢的人，能够直面生死，并且淡然处之。
　　只是现代社会复杂的人际，反而让他无从下手。

　　我说，我别的择偶要求没想过，首先必备的就是果敢，大气。
　　这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的的气质，不是随随便便练个两三年就能够成就的。

　　半夜的时候突然想到，随手记了一些。
　　有些犯困的薰薰记于二零零七年三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