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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凤于飞 02

      回到我那小屋的时候,浑身几乎已经冻僵。手指不听话的维持着固定的角度,略动动,就撕心裂肺的疼。

      我咬牙,趁着全身的衣裳尚未结冰,赶忙把自己的衣服扒干净,钻到土炕上的棉被里。刚一进去,更觉得沾到身上的棉被竟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全身不能控制的颤抖起来,连忙在棉被里缩成一团,咬紧牙关,用手臂抱起双腿来取暖。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这种寒冷只是暂时的,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身体就会渐渐暖和起来。

      可是棉被有些小,即使我缩成一个球状,还是有缝隙会吹进冷风来,我一边颤抖,一边苦中作乐,暗自吟诵:“玉蕊天中树,金闺昔共窥。落英闲舞雪,蜜叶乍低帷。”好象我面前的不是马房旁边四处漏风的破屋,而是嵌金镶玉的闺房,自有一个美丽端方的小姐为我和诗弹唱。可惜在这种饥寒交迫的情况下,我的幻境实在不能维持多久。隔壁的马儿们不断地喷着响鼻,似乎也不耐着漫天的风雪,唉马儿啊,马儿啊,你可知道,我其实十分羡慕你们厚重的皮毛,还有每天都有的炭火。

      不过,嘿嘿,我在被子里偷偷地笑起来,我已经在屋角的雪堆里藏了一个摔破的炭火盆,而且还在旁边准备了好些马粪和炭渣,炭渣都是我挑出来还能烧的,等到半夜的时候,我就可以偷偷把火生起来,把我的衣服烤干了,说不定还可以烧盆热水呢。

      我正为自己的阴谋得意的时候,冷不妨门栅被人推开,一大团雪夹着风扑了进来,冷不妨吸一口进去,胸口好一阵痛。

      来人不是旁的,正是以当家奴为己任的忠心仆人丰平。他见我居然蜷缩在土炕之上,脸上立时变色:“好你个丰废,才眼错不见你就躲在床上偷懒,真是天生的贱骨头。我问你,丰总管让你去铲雪,你究竟铲好没有?”

      我伸出头:“于晴小姐的丫鬟染花姐姐说,明天要请侯爷赏雪,不许扫,打发我回来了。”

      他一怔,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冷冷的说:“我看多半是你偷懒的借口,不要以为拿表小姐的话当借口就可以躲过去。快起来,总管找你呢,我可好心提醒你,他老人家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说完就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转回来,冲我笑笑,猛地就把手插进被子里,按在我身上。我的身上刚刚有些暖意,被他这么一按,就感觉好象两个大冰块贴了上来,本能的往后一躲,身子又贴在墙上,一激之下,终于大叫起来。刚刚攒下的暖意都被透彻心腹的寒意取代。

      丰平见我如此狼狈,不由的得意起来,收起双手站直在我的床前。猛的他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握住我的下巴,生生的把我的脸扭过去,对着门口倒映的雪光,狠狠的问:“你居然敢洗脸?!谁让你洗脸的,你想找死是不是?”

      这一番折腾下来,我隐隐的感觉自己四肢发沉,头晕眼花,而且也不那么冷了,居然有些热,自己知道不好,恐怕要病了。

      丰平见我不回答他,更加生气,狠狠的摇晃着我:“说,你怎么敢洗脸,谁准许你洗脸的?!”

      我怕他继续摇晃我,我已经要吐了,连忙说,“我,我没洗脸,咳咳,我让雪水给淋湿了,连衣服都湿,湿透了。”怕他不信,连忙指指地上东倒西歪的衣服为证。

      他弯下腰摸摸已经僵硬结冰的衣服,脸色稍稍好些,冷哼了一声,“谅你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大总管的命令!我不和你啰嗦,大总管叫你马上去呢。”

      说完,他径自推开门离去,又是一团风雪呼叫着扑了进来,地上已经薄薄的积了一层了。我叹口气,裹着被子站了起来,拎了拎衣服,且先不说冷不冷,结了冰的衣服已经硬了,想穿也穿不上。我没有办法,只好打开墙边的唯一一口箱子,把王府里秋天的夹衣拿出来穿上。又咬着牙把地上湿透的鞋子套上。虽然有所准备,可是双脚还是不听话的勾了起来,我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姿势,让双脚以最小的面积着地。

      想起丰大总管一贯没有什么耐心,尤其对我,也顾不得双脚虫咬一样的酥痒,打开门就往外走,刚出门我又停下,折回来。到屋角,找到自己藏起的炭渣用手使劲搓搓,然后在脸上横三道竖三道的抹了抹,这才再次走出门去。

      当我赶到前堂去的时候,大总管正眯着眼睛烤火,旁边还放了一壶冒着热气的热茶,几上供了好多水果,略看一眼就知道有柚子、佛手、冻梨……。我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往上面看。

      大总管见我站在一旁,也不言语,犹自在躺椅上眯着,把我冷在一旁。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冷遇,垂着手站在旁边候着,其实大总管不知道,我在这样的天气里特别欣赏他的冷遇,因为可以站着休息,顺便暖和暖和,当然,关于这一点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之际,大总管开口了,“丰废——。”

      我见大总管开口了,连忙狗腿的答道:“在。”

      大总管见我回答,又不说话了。于是我只好弯腰低头的等着。不知道等了多久,正当我感到眼冒金星的时候,大总管又问话:“听说今儿个你洗脸了是不是啊?”

      我连连鞠躬:“回禀大总管,丰废不敢违背大总管的命令。实在是今天铲雪化的雪水冲的。丰废自己并不知道,丰废知错了。”

      大总管说,“抬头让我瞧瞧?”

      我连忙借机会站直了,抬起头让大总管看清楚。

      大总管目光炯炯的打量我,我尽量自然的让他看个够,半晌,他笑了笑,“看来你还算聪明,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你怎么把秋天的夹衣给穿上了?”

      我回答:“回大总管话,丰废的棉衣已经湿透了,本想脱下来拧拧,不想他们居然冻在一起,再也穿不上,所以丰废只好穿夹衣前来。”

      大总管皱眉想了想,忽然觉得很有趣,于是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也只好挠挠头。

      大总管似乎今天很满意,心情很好的说:“行了,今天找你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月你都要值夜,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大伙都忙。还有明天表小姐要请主子赏雪,你也跟着去伺候,出了半点差错,哼哼,小子~~~。你下去吧。”说完,他挥挥手。

      我象一只苍蝇一样被挥了出来,同时在心中哀叹我的烤火计划彻底破灭了。

      我一路小跑到下院,并不是因为急,而是因为冷。

      等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见丰平已经领着大伙抽签了,“来,来,来,快点,快点,每人一天,半月一轮。每天两人,轮流值夜,早捱早完,晚躲不过。”

      大伙轮流上前抽签,我站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今天和我一起值夜的是谁。

      值夜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王府里每到年关或者大庆的时候为了防止火灾或者意外都要加派人手进行值夜,因为这个时候往往人手紧张,所以值夜的人第二天还是要照常当差。故此,对家奴这个职位没有什么强烈敬业心的人往往会认为这是一个苦差。值夜一般来说是大伙轮值的,但对于我来说,就是全月每天都要做的工作。

      辛苦?!不要紧,用我的职业热情来弥补好了。

      那边经过闹哄哄的抽签,已经把值夜的顺序排好了,轮到腊月廿九、三十和初一的人大声的咒骂着。我偷眼打量了一下,今天和我一起值夜的是丰谷,长出一口气,还好不是丰平和丰旺。

      今晚不值夜的人一哄就散了,留下我和丰谷。方才还热气腾腾的屋子转眼就有些凉气浸了上来,我活动活动身体,发现自己的身子越发的凝滞了,不由的暗暗担心起来。

      丰谷皱着眉走了过来,拉拉我的衣服问:“这么大冷的天,你怎么反把夹衣换上了?”

      我答:“下午大总管要我去铲雪,都湿透了。”

      丰谷摇头,“我那里还有多余的一件棉衣,你先换上吧。”

      我说,“算了,让别人看见,无端的连你都要连累。”

      丰谷横了我一眼,“今天晚上先穿著,等明个你的衣服烤干了,不会换回来?”

      我笑笑,并不说话。

      他想了想,叹口气,“我忘记你没有火可以烤了。”停下来想想,又说:“我们先去你那里把湿衣服取来,拿到落梅庵那里,我姑奶在那边守房子,借个火给你烤衣服。对了,你晚上还没吃饭吧?”

      我不想连累他,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吃过了,可是肚子不争气的大叫起来。丰谷拉着我说,“还好我也没吃呢,一起去厨房吃夜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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