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D小调的魔王

72、边缘

　　精灵觉得自己正走在悬崖上。
　　每往前一点，胸口的印记就散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仿佛在警告一样。
　　尽管如此，还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悬崖边缘走去，直到尽头为止。

　　他低下头，看见了悬崖底部汹涌的浊流。不是他所以为的、邪恶的漆黑，而是平淡的灰色。水流拍击着岩石，发出沉重的声音，好像在召唤着什么。

　　不应该继续看下去了，精灵想着。
　　想要转身，想要后退，但有什么东西将他钉在原地，凝视着那无底的深渊。
　　一直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精灵回过头。视线很模糊，让他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他知道那是谁。

　　“凯因……”他喊了那个人的名字。

　　随后，悬崖和浊流全都消失了，从指尖开始传过来的温暖力量再次笼罩了全身。
　　在那股暖意的包围下，意识渐渐涣散，精灵沉入了无梦的睡眠中。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瞬间有种十分茫然的感觉。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有些恐怖。
　　精灵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这好像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唯一一次，在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醒来。
　　早就习惯的生活节奏，竟然如此轻易地被改变了，甚至严重到了恢复常态反而觉得不适应的程度。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精灵叹了口气，试着坐了起来，感觉到天使之印仍在不断夺取着体力，让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困难。据说身体状况会影响到精神，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会有“希望有人在旁边”这种软弱的想法吧。

　　精灵拉开窗帘，让光线透了进来。从窗口流入室内的风带着一点凉意，推测时间的话，是下午四、五点左右。他在窗前站了一会，让风将睡意吹走，然后披上外套和斗篷，向门外走去。

　　现在正是法师们结束一天训练的时间，走道里难得有了人气。这几天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高塔内的这些不速之客，看到精灵的时候并没有再次露出诧异的眼神。精灵随机向几个人打听了一下，很快就问清了罗文娜的位置。

　　他敲响了半精灵法师的房间门。罗文娜有些诧异地探出头来，看到来客的时候，露出了稍许复杂的神情。

　　“信已经发出去了，团长先生，”她说：“在新的情报到来之前，我强烈建议您好好休息。”

　　“有别的事想要向你请教。”精灵微笑了一下，回答。

　　法师犹豫着点了点头：“请进来吧，正好我也有些疑问。”

　　和首席法师的书房相反，她的房间相当整洁，甚至到了显得空旷的程度。除了书架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看起来引人注目的东西，只有案头的一盆精灵草让室内稍微有了些生活气息。

　　看起来罗文娜仍然保持着一点王族生活的习惯，当她动作优雅地将杯子递给精灵的时候，确实犹如茶会的女主人一般。茶香中还带着一点茉莉花的味道，以精灵的经验无法分辨茶叶，但可以肯定是相当贵重的品种。这样郑重其事的招待反而让精灵觉得有些不自在，仿佛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并不只是一名同族法师，还是一名人类公主。
　　精灵忍不住想起了那杯糖放多了的“地精红茶”，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觉得轻松一些。

　　“艾米送的生日礼物，”法师很快就发觉了他的尴尬，勾了一下嘴角，很随意地说道：“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喝掉它。——别在意，就当是庆祝大家平安归来吧。”

　　精灵点点头，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在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话题的时候，法师先开口了。

　　“谢利的状态很好。驱除恶魔的仪式大概会定在后天。”

　　“提早了很多，是为了预言的事吗？如果可能导致危险的话，没必要那么仓促的。”

　　“不，几乎可以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才决定提前的，”法师回答：“要说危险，之后在那位子爵的领地可能发生的事才更值得在意吧。——可谢利的态度相当坚决，就算不让他参战他也会偷偷跟上的。”

　　“嗯，”精灵点点头，认真地回答：“我们会尽可能地保护他的。”

　　法师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整理措辞，然后说道：“那么，朱利安呢？”

　　精灵非常不安地坐直了身体：“朱利安？”

　　“是的，”法师看着他：“如果没猜错的话，团长先生应该认识朱利安家族中的某位成员吧？”

　　“是的，”精灵有些怀念地微笑了：“他是我过去队友的后代。但这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

　　“我有点担心他，”法师回答：“或者说，担心的是团长先生——你对朱利安的态度。”

　　“我不太明白，罗文娜。”

　　“这么说吧，”法师放下了茶杯：“在奇迹之森里，朱利安有过两次比较大的失误，两次都是你救了他。”

　　“好像是这样，”精灵笑了笑：“新人犯错很正常啊。”

　　“我说的不是他的问题。”法师叹了口气：“第一次朱利安滑倒的时候，凯因已经冲到附近了，但不得不停下来。”

　　“因为……”精灵回忆着当时的场面，然后稍微睁大了眼睛：“我……挡住了凯因的路。”

　　法师接着说道：“第二次在梦境里，恶魔喷射毒液的时候，我在朱利安的位置放了一个屏障魔法。”

　　“但没有起到作用，”精灵伸手按住了额头，苦笑起来：“有个蠢货把他推离了原来的位置。”

　　“我想恐怕并不是简单的磨合问题，”法师轻声说道：“而是……在这件事情上，你不信任我，甚至也不信任凯因。”

　　“我很抱歉。”精灵低下了头。

　　“请别误会，”法师重新往他的杯子里添了茶：“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这样的关心反而对他的成长很不利。朱利安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他需要学习如何应对危险。当他犯错的时候，需要的也不是鼓励，而是批评。”

　　“但我觉得他做得很好。”精灵有些犹豫地回答。

　　法师摇摇头：“朱利安很聪明，也很勤奋，但他和谢利不一样，只是个在安逸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大少爷。在战斗强度不大的时候，这样关照他没有问题。可是，到了全体都有危险的时候，他是最大的弱点。——假如你真的觉得他做得很好，恐怕是因为你几乎没对他报什么期待，就和伊芙一样。”

　　法师停了下来，因为听她说话的精灵脸色有点苍白，让她突然有种强烈的罪恶感。

　　“抱歉，”她说：“我不该提这些的。”

　　“你说得完全没错，是我太天真了。”精灵低声回答：“明知道事情不可能总是那么顺利的……谢谢，罗文娜。”

　　“不、没有必要谢我，”法师有点慌乱地回答：“原本这也不是我有资格插话的事，总之——”

　　“罗文娜，”精灵突然抬起头，看着她说道：“如你所见，这支队伍里新人很多，连团长都是个有些感情用事的家伙。”

　　“凭着我们几个想要拯救世界，大概有点困难。”他端着茶杯，露出了微笑：“所以，可以请你加入独角兽军团吗？”

　　法师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很长时间，才长出一口气。

　　“我不能马上做出决定，”她说：“抱歉。这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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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之前好像很多人喊凯因是水T的……其实不是啦w
（蹲墙角的艾伦：对不起，是我走位比较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