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D小调的魔王

119、舞者

　　在送走了皇宫总管和精灵子爵之后，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女王仍然坐在原地，看着夕阳渐渐下沉。

　　“你有话要问吗，海兹？”察觉到接近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地说道。

　　一阵有点长的沉默之后，一向不太多话的骑士团长开口了。

　　“虽然这件事并不属于我能置喙的范畴，但胜利之后，恢复公主殿下继承权的呼声也很高。如果采纳这个建议，您就没有必要选择政治婚姻了吧。”

　　女王摇了摇头，“我不会把罗文娜卷进来的，她已经受够了。”

　　“我以为，恢复继承权是件好事？”

　　“好事吗……”女王将椅子转了个方向，“之所以会有人提出恢复罗文娜的继承权，是因为她是女性。”

　　“恕我愚钝。”

　　“海兹里特，这个国家的每条‘规则’都是有历史的。未成年的君主必须有成年的继承人辅佐，是因为年幼的席尔维斯特·格雷西亚的叔叔想当摄政王。女王可以不用遵守一夫一妻制，是因为扶植以美貌出名的艾德温娜·格雷西亚上台的有两个家族，而双方都想要她生下自己的孩子。”

　　“权力游戏里的这帮男人眼里可没有什么女王：王座是他们的，艾米丽安·格雷西亚是捎带的妻子，她最好什么都不懂，把一切拱手交给丈夫，自己躲进后宫在里面过一辈子。”

　　“你明白了吗，”她看着她的骑士，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些无聊又肮脏的把戏几百年来就这么重演着。连女王都是这样，那么公主又如何呢？如果罗文娜是男人，就不会有人要求恢复‘他’的继承权，而支持女王拥有两位配偶的投票将会占大多数。——这两个方案本质上是一样的。我结两次婚，或者我和罗文娜各结一次婚。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后者会更受欢迎。”

　　“罗文娜。”她喃喃地、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如果我向她求助，她会痛苦犹豫，但最后说不定还是会答应——那不就等于我要求她陪我回到这个黄金鸟笼里，过和她母亲同样的生活吗？她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

　　“所以，绝对不行。我的姐姐应该有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利，应该有和喜欢的人结婚或者不结婚的权利。”

　　“……那么，陛下自己呢？”

　　“我也没说过自己要一直呆在这个笼子里啊，”十六岁的少女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只不过现在我的翅膀还不够硬而已。他们要我照规则玩这个游戏，没有问题，但别想我真的按着他们希望的节奏跳舞。”

　　“所以才向子爵提出结婚吗？”

　　“他是国家的英雄，现在又救了独角兽，也就成了教廷的英雄。毫无疑问民众会喜欢他的。”

　　“我承认舆论很重要，但掌握在贵族手里的资源更多。子爵既没有军队也没有关系网，光有‘大众’的人望是没用的。”

　　“你以为我是在和贵族们赌气吗，海兹？现在应该有不少家族是希望结盟然后共同上位的，当他们发现一个位置已经被占掉的时候，内部会先打起来，也就没那么多闲心来‘关照’我了。”

　　“恕我直言，这一步还是有些冒进了。虽然短时间内可以缓解您的压力，但陛下很可能会因为这个选择而遭到非议，甚至得罪本来支持您的人。”

　　“啊，是啊。”女王撇了撇嘴，“凶手可还藏在他们中间呢——就让他们以为我是个被精灵的美貌迷了心窍的花痴少女吧。在一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面前，谁会再费心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等这件事过后，我就会知道哪些人的支持是值得挽回的。”

　　“这件事过后，您仍然需要用一些东西去交换强力的盟友。否则就等于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你在担心我最后还是要把自己卖掉？”女王笑了笑，“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海兹，但那只会是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的选择。现在我不是还有一条路吗，西奥多走过的那条。”

　　骑士团长睁大了眼睛，脸上难得地出现了阴沉和更阴沉之外的表情变化。

　　天差不多已经黑下来了，只剩下地平线上的一缕微光映在女王的眼中。

　　“是的，我要去争取龙的承认，应该没有比她更强力的盟友了。我知道把希望寄托在这么虚无缥缈的传说上很奇怪，但海兹你是不会笑我的吧？——不、不如说如果你笑了我也算是见证奇迹了？”

　　骑士团长没听见一样地扭过了头，“该去接公主殿下了，请容许我告退。”

　　“呿，竟然跑了。”女王靠向椅背，趁着他没看着的时候将双脚搭到桌上。谁知道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团长又转过身来。

　　“陛下，”他说，“您会成功的，我对此毫无怀疑。”

　　女王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笑了起来，“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该去接公主殿下了。”

　　“不是那个，下一句。”

　　“把脚放在桌子上不是淑女应有的行为，陛下。”

　　假装没看见少女气恼的样子，骑士团长躬身行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路过一扇敞开的门时，他听见里面传来贝内特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不对，子爵，你模仿错人了，泰丝那边是女步——别紧张，直视前方，不要看脚下。今晚您可是要邀请女王跳第一支舞的啊，拿出主角的气势来！”

　　开始于十点钟的舞会其实是这个国家雨神节的传统项目。取“让爱情的种子接受雨水灌溉”之意，属于青年男女的交际活动。要求是年满十六岁，因此这也是艾米丽安格雷西亚女王第一次参加的雨神舞会。原本有传言说她会在今晚宣布自己的未婚夫人选，不过当她挽着精灵子爵的手臂出现在会场时，所有人都知道这等于是提前的昭告。

　　虽然这件事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今天早上这位子爵从白银之都赶回来的时候，是有大队圣殿骑士人马护航的。

　　先是女王的宠臣，然后是教廷的关照。现在就算再对他不屑一顾的贵族也会掂量一下，至少不会去主动挑衅了。

　　带着自尊受损的恶意，一部分男宾私底下对他生涩的舞步指指点点。不过，他们那些醉心于子爵俊美容貌的女伴显然抱有不同意见，都已经开始期待第一支舞过后他的邀请了。

　　令她们扫兴是这位子爵显然深谙藏拙之道，一曲完毕立刻回到座位，那之后再也没有走向舞池的意思。不过考虑到准情敌是女王，她们中大多数还是很识趣地选择了放弃。

　　男人们则很明显地分成了两派。有些直接走上来邀请女王共舞，试图分得她一小段时间的青睐，同时对她旁边坐着的精灵不屑一顾。另外一些则会在邀请女王的同时，也顺便和他聊上几句。

　　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试图行刺应该是很难的，尽管如此每当女王走向舞池，精灵还是不敢转开目光。而当两个小时以后，舞会开始供应点心和酒水，他的神经就绷得更紧了。

　　他的保护对象显然比他经验丰富得多，在两支舞曲的间隙靠了过来，拿过他手上的杯子就喝了一口。虽然会被外人当成是很普通的情侣间行为，不过精灵立刻就理解了这个讯号。假如有人还妄想对女王下毒的话，看到这一幕就应该收手了。

　　精灵松了口气，趁着她休息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四周。舞会的警戒还是很森严的，但护卫确实都离得很远，海兹里特也不在现场。精灵注意到尼利少爷穿着便服，和一个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性坐在一起。看来今天不是他当班，可以陪着家人出游。

　　宾客里出现了自己认识的人，这也让精灵觉得安心了一些。正好这时候尼利少爷也看向了这个方向，于是他笑着向对方点头致意。那位应该是他妹妹的女性喜笑颜开地回应了，但尼利少爷的反应却出乎精灵的意料，他沉下脸来甩给精灵一个冷淡甚至轻蔑的眼神，然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转头跟身旁的人聊天去了。

　　明明今天中午下船的时候还友好地互相道别，不知道为什么转眼就成了这样。精灵坐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不巧的是此时正好另一位年轻男爵——名字太长实在记不住——过来闲聊，精灵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男爵看他一面盯着女王走向舞池，一边随口和自己说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半开玩笑地表示女王今晚真是美得让人心神荡漾，可惜自己早已对另外一位女士许下誓言，只好退出竞争了。

　　听到“誓言”两个字，精灵忍不住小小地“啊”了一声，然后只好忙不迭地和男爵道歉。后面对方又说了什么他是完全没听进去，心思早已不在那上面了。

　　因为不想给尼利少爷增添麻烦，最后也没有向他解释过自己和凯因的关系。那么在尼利少爷眼里，这件事简直不能再糟糕了——向对方透露消息，请求对方保护女王，还千里迢迢地把整队人马从莱米亚带过来。结果他寄予了如此厚望的救星，到达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去讨女王的欢心，闪电般地攀上了高枝，全然罔顾自己已有恋人的事实。

　　虽然只是尼利少爷单方面的误会，但想到骑士，精灵却莫名地觉得有点愧疚了。出门之前确实和凯因说过“回头见”的，结果竟然一直拖到了现在。

　　精灵看着舞池里那些旋转的裙边，心想着舞会大概再过三小时就会结束了吧。

　　——感觉却比三百年还要漫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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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w男友君凯因你还好吗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