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寐生》苏荇

5、五：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先帝入陵三日，萧臻便登上门来。丞相府一干人等，乌压压跪了一片。
　　萧臻笑着将爹爹扶起来之后，又将我从冰冷的地上半拖抱着搀了起来。他帮我将鬓边的一缕青丝拨到耳后，一双含着无限柔情的眼在我面上缠绵了一会儿，才投向一旁的爹爹，“丞相，今日我来，是向你讨阿景的。”
　　说罢，复又将视线粘在我的脸上，“阿景，陪我坐在云端，看江山如画，一生一世，你，可愿意？”
　　我自然是愿意的。凤位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只因有他，纵使高处不胜寒，我亦甘心。这样的男子，本身便是一股温暖的风，拂得人心暖暖。
　　于是我便面含春色，轻轻点了点头。我抬眼偷偷睥他，只见他笑得眼睛都弯了下来，恰似一弯弦月，好看得似是幻景。
　　按照惯例，他需七日之后接我入宫，待到皇帝大典之日，与我携手登位。可是萧臻却道，七日太长，他等不及了，所以要我今日便随他入宫，先在偏殿住着，待到一月之后，再移居凤华殿。
　　我自是没什么意见，倒是爹爹……
　　我下意识地朝爹爹看去，只见爹爹眉头紧蹙，似是在隐忍什么。奈何萧臻是天子，他便是有天大的不满，也说不得。
　　就这样，我只身随萧臻去了，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窦娘陪着爹爹站在丞相府门前，静静地看着。我似乎能感觉得到那种含着无限哀愁的目光，缠缠绵绵，悠长而深远。
　　可是我却不曾回头。
　　先帝才下陵不久，宫中有诸多事端需要萧臻去亲自解决。所以，他将我安顿在凤华宫旁边的一个偏殿——来仪殿，又向下面交代了一番，就匆匆去了。
　　离开之前，他含着一丝温柔的笑对我说，“晚上我过来看你。”
　　我朝他点了点头，心里却再清醒不过，这只是一句空话。
　　果然，直到我就寝的那一刻，门外也没有他的身影。只是将要解衣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我示意服侍我就寝的丫鬟过去看看，只消半盏茶的时间，就见她折了回来。她说是先帝身边的德福公公前来替新皇传个话，说是新皇要准备登基事宜，政务繁杂，今晚实在脱不了身，所以就不能过来陪我了。不过为了补偿我，新皇特意为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我表面仔细听着，心里却蔫蔫不已。所谓的大礼无非是各种奇珍异宝，或许全天下也难找出两件来，可我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来。这倒不是我有多清高，只是我从小在丞相府锦衣玉食，虽比不上皇宫奢侈，却也不会对这些个东西迷了心智。
　　正当我这样想着，檀木门又“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只见个淡绿的影子朝我扑了过来。
　　那影子边跑边叫，生怕别人不知她嗓门大似的——“小姐！小姐！”
　　这声音不是……我心下一愣，连忙定睛看向已经窜到我身边的那个人，这一看不打紧，倒真是个令人惊喜的“大礼”——
　　“碧落？”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个淡绿色的人儿高兴地直跳脚，“小姐，是我！是我！”
　　“你怎么来了？难道是——”我疑惑地看着他，心底却一片清明。
　　“是新皇！”碧落高兴地忘乎所以，就顾不得身边还有其他的人，就说，“新皇说小姐对宫中还不是很熟悉，又没有什么可以说知心话的人，所以您前脚离开丞相府，后脚新皇就派人将我从府里带进宫里来啦！”
　　我笑着看着她，却想起旁边还有另一个人。我朝那个丫鬟笑了笑，“碧落来了，我习惯了由她服侍，所以今后还由她来好了，你先下去吧。”
　　她未多说什么，只是朝我福了福身，转眼就消失在大门之后。
　　我拉着碧落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困意随着空气一点点侵袭过来，不知不觉，我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我看到自己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身上也是一件中衣，大抵是昨夜我睡着之后，碧落帮我做的这一切。我伸了个懒腰，正想叫门，碧落就恰好端着水推门进来了。
　　她见我醒来，甚至比昨天还兴奋。一双圆圆的眼笑得成了一条线。
　　我问她，“何事这样开心？”
　　她放下脸盆，笑意更甚，“小姐，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我算了算，今日是农历三月初十，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想了想，我还是说了，“农历三月初十？”
　　“对啊！”碧落一拍手，“那小姐你可还记得新皇登基的日子？”
　　先皇是农历二月二十下陵的，那萧臻登基的日子……
　　“农历三月二十。”
　　碧落笑呵呵地看着我，“所以，小姐再有十日就要凤临天下了。”
　　日子好像流沙一般，就这样悄悄溜走了大半。凤临天下，听到这个词我不知心底是喜是悲，脑袋轰轰作响，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
　　再有十天，我便要和萧臻……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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