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细い糸》无幻水引

11、11

　　是否这世上的所有事都会有一个正确答案？

　　事实上，就算知道那是最正确的回答，那是最正确的选择，就算很清楚那是无可奈何的，是别无选择的，是唯一的一条道路。

　　或许心中仍会心存侥幸。

　　黄濑每天都会看很久的剧本，其实并不需要看那么久的，但或许是为了逃避睡眠，他依然坚持看很久很久的剧本，直到自己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为止。他总是踩着晨曦的微光上床，在明亮的环境中安眠。

　　可这毕竟和他以往良好的作息规律相悖，因此黄濑总会扛不住，在客厅里沉沉睡去。那里的灯光还是太过昏暗，不适合他的梦境。

　　对于黄濑而言，人生中最重要的那部分，依然属于高中。特别是高中一年的时候，从茫然无措到大步向前，也仅仅只是花费了不足一学期的时间而已。但也正是在这最重要的时间段里，黄濑遭受了猝不及防的伤害。

　　就在他最想努力挽回些什么的那个时候，他当时最为尊敬的人，亲口告诉他。

　　【别再说了，黄濑。就算我勉强让你上场打了这场比赛，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吧？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这样的你在上场了之后……能为球队做什么？你甚至连带球上篮都做不到。】

　　黄濑捂着自己依然刺痛的膝盖，尽管绞尽脑汁，却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算知道这是事实，就算自己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也会说出同样的话，但就黄濑的本心而言，他并不想就这样放弃这场比赛。他还想和前辈们一起奋斗，这明明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站在赛场上，以这样的身份面对共同的挑战。

　　这明明……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难道你们就只需要一个可以夺冠的黄濑凉太吗？难道负伤的战士就没有资格和战友们一起继续战斗下去了吗？

　　哪怕这是无理取闹，哪怕这样的想法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但无可否认的是，这是深深扎在黄濑心中的，确实存在过的真实话语。

　　【这样的你，又能做什么呢？】

　　你是这样无用的一个人。

　　为什么对自己说出这样话语的人，会在那个时候选择表白呢？为什么要给予自己一个复仇的机会呢。似乎只要拒绝了对方，自己就会扳回一城呢。黄濑的私心在细小的角落里疯狂地叫嚣着，就算自己也痛苦不堪，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做出那样的举动。

　　那个时候，纠缠在心中的痛苦又满足的心情，就像是一滴浓浓的墨汁，自从悄悄滴落在黄濑的心上之后，就再也擦不掉了。

　　他一直怀揣着这样的沉重又隐秘的苦难，强迫自己若无其事地生活着，前行着。他认为时间一定能消除掉那个痕迹，就像是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曾经，他也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完全忘记了。

　　可就像是某些隐藏得很深的顽疾一样，在特定的环境下，它却注定复发。

　　【是笠松啦……】

　　是啊，当然不会忘记了……

　　伤害过自己，也被自己伤害过的人。

　　自己，应该做一个了结……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笠松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便当盒，食物摆放得非常好看，米饭上面甚至还用胡萝卜和紫菜做了一个篮球样子的小装饰，就算不论味道如何，光是这样的心思就绝对能够得到满分了。

　　就算自己委婉地拒绝了，对方还是费心思做出了这样的“礼物”。笠松虽然开心地笑着，心中却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沉重。

　　“如何，味道还好吗？会不会淡了一些？”留美子担心地看着这边。

　　笠松赶忙往嘴里塞了一块炸鸡，“不会啊，真是超级美味。留美子将来会成为一个好太太呢。”

　　“哎呀，幸君真是的……”留美子稍稍低下头，脸颊有些泛红。

　　“啊……那个……我只是实话实说……那个……”笠松试图解释，却感到自己只会越说越糟糕。

　　“很开心哦，”留美子抬起头来，笑着看向了这边，“还以为幸君会不高兴呢。”

　　“怎么会……”

　　“因为是自作主张嘛……”留美子皱起眉头，“但是，无论如何都想要让幸君试试我亲手做的料理。”

　　“这种事情……”笠松，实在不擅长这样的话题。

　　因为是善意，所以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事实上，自己也完全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的立场啊……

　　“我啊，以后的每一天都想要给幸君做饭呢。”

　　留美子这么说完，才仿佛惊醒一般，用手按住了嘴，“啊，一不小心就说出口了！真是糟糕！请忘记刚才的话吧！”

　　笠松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时机在这种时候出现，时机这么快出现，实在超出他的预计太多了。他以为慢慢疏远一点会比较好，他以为自己可以想出恰当的理由，但真正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也完全不会伪装。

　　笠松幸男的脸上，全是痛苦的神情。对于她所期待的未来，她想要的未来，他根本无法给出任何承诺。更何况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一直温柔地，体贴地对待着自己。

　　从一开始，那个对过去还有留恋的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一个绝对无法原谅的错误。

　　既然早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承担住那样未来的能力的话，那么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应该答应。

　　留美子抿着嘴唇盯着他看了一阵，脸上的血色慢慢退却。

　　“幸君……？”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看过来的目光中慢慢闪烁起了星星点点的泪光。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她声音颤抖地问道。

　　“不……并不是留美子有什么不好……”笠松垂下目光，甚至不敢和对方对视。

　　“对不起……”

　　“为什么啊……”留美子的声音也染上了哭腔。

　　“我……我很努力了啊……是真的喜欢幸君，所以才……是遇到更好的人了……吗？”

　　“……并不是这样的……”笠松语气艰难地说道：“不是留美子的错，是我太糟糕了。”

　　“我不明白啊，明明一直都很顺利的不是吗？幸君也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啊？”留美子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目光扫过笠松怀里的便当盒，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明明是……以充满幸福的心情做出来的便当……

　　“都是我的错。”

　　“请不要这样说了，幸君你并不是会犯下那种错误的人，我相信着你的啊。”留美子痛苦地说道：“这并不是谁的错……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而已……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笠松捏紧了拳头。

　　“我真的……非常的抱歉……”

　　留美子流着泪看着他，他却一直深深地埋着头，根本连抬起头来再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从一开始就欺骗了留美子。”

　　最后，他这么说道，以赎罪的心情将自己的心剖开，掏出了那些话来。

　　“就算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就算每一天都笑着，但我……

　　“还是喜欢着那个人。

　　“只要看到他我就知道，自己果然还是喜欢着他。忘不了他，怎么也忘不了，就算想要放弃也没有办法。就是这样喜欢着他。”

　　留美子没有回话。笠松依然保持着埋着头的姿势，久久地坐在原位上。

　　“真的，非常抱歉。

　　“请怨恨我吧，如果这样能让你稍微好过一点的话，打也好，骂也好，因为我真的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所以……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爱上你。”

　　留美子的声音，终于传递了过来。

　　“你真的……很过分。竟然能说出这样伤害人的话，幸……笠松君，你……你……你真的喜欢过什么人吗？”

　　“那个人一定不知道你的心情吧。”她用力将自己心中的痛苦宣泄了出来，“因为啊，就连你随意说出口的话，都会将人狠狠伤害啊！”

　　笠松依然埋着头坐在原地。过了良久，他的身体终于，轻轻地，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