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年晓

1、上

　　他底下头，笑了一下，无奈的笑骂：“傻和尚，”又转过身，长长的叹息，“我要走了。”
　　和尚问：“去哪儿？”
　　他张开双臂，闭眼望天。
　　他说：“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之后，和尚再也没见过那英俊非凡的将军。
　　两年后，新来的小和尚告诉他，有个年轻的将军战死沙场。
　　两个月后，举国扶桑，为那英勇无畏、平定战乱的将军超度的便是那僧人。
　　冗长的经文是他给他念的最动听的诗词。

　　莫哭。
　　和尚脸上无泪，他知道那身着铠甲的人一定会这样说。
　　那次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那年，寺院内的银杏树长得茂盛。树下，那人初次遇见面目清秀的僧人，只有十五六岁的他，大胆的跟在僧人身边，手舞足蹈的对他嚷嚷：“和尚，我喜欢你，跟了我吧！”
　　同样年纪的僧人开口，声音平淡：“请这位施主自重，贫僧已是出家之人，削了发丝，断了红尘。”
　　那人不以为然，偏过头，孩子气的噘嘴嘟囔：“哼，一定让你从了我。”

　　打那以后，空旷的寺院内多了个留着乌黑发辫的少年。少年身形匀称，常常跟在一个消瘦僧人身后，片刻不离的模样堪比忠主的大狗。当然，只要忽略少年聒噪的话语。

　　某次，少年闲的无聊，正是好动的年纪，那人乌溜溜的眼睛猴精的转了两圈。最后视线落在面前抄写经文的僧人身上。
　　“和尚啊...”他讷讷的开口。
　　“何事？”冷清的声音响起，桌前的少年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身望向他。
　　看着僧人墨色的眼睛，一向能说会道的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僧人表情淡然，又问：“何事？”同样平平淡淡的声音。
　　“我喜欢你。”他脱口而出，不知为何就是情不自禁的想说那句他说过无数遍的话。
　　僧人垂下眼帘，说：“贫僧已是出家之人，请....”
　　“我知道我知道，你都说过很多次了！”年少的他气急败坏的打断僧人的话，转脸又嬉皮笑脸的对着僧人邪笑：“你说和尚的脑袋是不是特别好摸？”
　　“为何？”
　　“因为，”他站起来窜到僧人跟前，把面前人的上半身摁在怀里使劲蹂躏那颗脑袋，“没有头发呗！”
　　趁着和尚生气之前赶紧放开，动作迅速的倒退到门口。见那僧人抬头，干净利索的甩下一句“天色已晚，先告辞了”，就冲出寺院。

　　很多年后，僧人依旧自称“贫僧”，但那个自称“我”的人早已改为谦逊的“赵某”很久很久了。
　　身着红袍的主持站在院中银杏树前，回望往事。树依旧那么繁茂，天仍旧那么宽阔，只是当初在此相遇的两人早已变了很多。他看着他从年少轻狂的少年蜕变成沉稳英勇的将军，又看着他入土为安。那个聒噪的乌发少年变了很多，只是他对他的情从未变过。
　　车水马龙之间，花开花落之间，物是人非之间，什么都变了，却又有什么没变。

　　僧人头次见到醉得东倒西歪的他。成年的男子退去稚气，多了稳重。但现在面色酡红，连路都走不稳的男子就是曾经对他表露爱意的人。
　　“和尚....”男子扑到他怀里，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喃喃自语。
　　僧人撑住高大男子的身躯，有点费力，毕竟他从未习过武。
　　男子讨好的蹭了蹭僧人的颈窝，嗓音沙哑：“和尚，我喜欢你。”
　　面对那人无数次的表白，僧人的表情一如既往，平淡的仿佛一潭平静的湖水，毫无波澜。
　　“贫僧已是出家之人，请施主自重。”还是那句不变的话，甚至连语调也从未变过。
　　怀里的男子一动不动的听他说完，不插嘴，不反抗，安安静静的趴在他怀里，像是睡着了。
　　“我知道。”嗓音更加沙哑，甚至能听出一丝哭腔。
　　“但是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比天还高，比海还深。”他语无伦次的表达自己的情，声音苦涩的阐述着自己的爱。
　　“贫僧...”
　　“已是出家之人，请公子自重。”他替他说完那句早已重复百遍的话，慢慢从僧人怀里爬出来。
　　“自重、自重、自重....”男人一遍又一遍的低喃，像是失了心、丢了魂，反复无常的重复那两个字。
　　半响，男人突然抬起头，双目通红，自暴自弃般咬牙说道：“我赵武从不自重，尤其对你弘忍，敢让本将军自重，弘忍，你疯了。”语毕，低笑两声，那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苦的比流出的累还要苦。
　　醉酒的男子连托带拽的把僧人带回房间，压在床上。一字一顿的低吼：“我赵武喜欢你弘忍。”然后开始扯僧人身上的灰色衣服。
　　男人跨坐在僧人腰上，撕扯他的衣服，面目狰狞。突然，他停下动作，因为僧人全无反抗。
　　“就不怕我强要你吗？”他虽低头，目光却不对向墨色的瞳。
　　“不怕。”淡淡的嗓音平静的回答。
　　然后，男人俯下身躯，，动作粗鲁的把他摁入怀中，脸埋在僧人颈窝，声音喑哑而无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娶亲，为什么非要我去那个什么公主，我不喜欢那个丑八怪，我只喜欢你啊只喜欢你啊只有你啊....”
　　僧人任他压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他感到颈窝处有点湿热，那个男人哭了。
　　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轻轻环住那人颤抖的身躯。
　　身上的男人猛地一颤，哭声停了停，依旧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带着哭腔说：“弘忍...”
　　“恩。”他轻应。
　　“弘忍，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像是中了魔障，不可一世的将军机械的重复那几个字。
　　环住将军身体的臂膀慢慢收紧。
　　突然，火热的唇印在淡色的唇上。男人急促的呼吸打在僧人平静的脸上，炽热的强烈的宣布着什么。
　　僧人的脸色还是平平淡淡的，眼神中泛起一丝波澜。
　　男人的舌头探入他的口中，僧人尝到了酒的味道。
　　佛家弟子三戒中的戒酒被打破了，接下来会打破第二戒。
　　僧人的眼神有点迷乱，随着吻的深入，思维也越来越混乱。
　　“恩....”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他难耐的低吟。
　　很快，留有发髻的男人停止了吻，鼻尖在白皙的脖颈上轻蹭。
　　僧人闭上眼，侧过头，露出脖颈，任他取予。
　　屋外，皓月当空，寂静的夜晚下寺院内悄无声息。
　　屋内，烛火昏黄，迷乱的气氛中传来几声微不可闻的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