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美，收藏爱》楚之茵

2、苏小小妓忆录

　　这个世上，有一种女子，人人道她不配去爱，而她却偏要爱个轰轰烈烈、无怨无悔，纵使一腔真情付东流也在所不惜，譬如，钱塘名妓，苏小小。

　　世人眼中的苏小小，是风流美艳的，元遗山就有一首《题苏小像》这样写道，“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浅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斜插一支萱草凤钗头。”

　　这样超凡脱俗的女子，一定受尽了世人的追求与羡艳吧！
　　然而，美人心里的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相传有一首苏小小自己写就的诗句，“妾乘油壁车，狼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让我们透过这首诗，去探寻这位一代名妓曾经的故事——

　　苏小小出生于富商之家，在她年幼时，也曾和许多大户人家的姑娘一样，锦衣玉食之余偶尔操琴学棋，日子过得十分舒适，这辈子，只盼着能嫁入一户好人家，相夫教子、琴瑟相合。

　　然而上天待美人总是刻薄的，在小小十五岁之际，突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
　　迫于生计，她只得跟乳母一起移居西泠桥畔，开馆营生。

　　也许你会问，这里的“开馆”是指的什么？
　　其实，此开馆非彼开馆，世人只知许多艺妓卖艺不卖身，却不知还有一种女子名为“诗妓”，卖的是诗情才学，终日与文人墨客附庸风雅。

　　苏小小的才情与美貌，不久就扬名于钱塘内外，每每她的油壁车一出门，就会有大批倾慕于她的公子秀才紧紧跟随，若是能得美人一顾，或者有幸与她泛舟湖上，共赏杨柳美景、相依吟诗作画，那便是抛下千金也在所不惜。

　　然而小小对于这些趋之若鹜的公子哥儿，是从来都不看重的，纵使红颜薄命，她也坚信爱情，坚信会有一个懂她、知她、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她的男人会在某一天出现在她身边，陪她看尽细水长流。

　　这一天，终于被她等来了。
　　那是初夏一个夜晚，西泠湖畔，华灯初上，她从湖上泛舟归来，乘车往住处而去。

　　静谧的夜，突然响起一阵箫声，这干脆利落的旋律，带着几分英气、几分寂寥，引着她不自主地掀开车帘，探身朝外望去。

　　如银卸下的月光，将这两人的对视笼上了一层暧昧之色，空气也似刹那凝固，只剩他俩相望着彼此，仿佛永恒！

　　也许很多人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当那个对的人来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也不得不对自己说，就是他，我信了！

　　他，名叫阮郁，出身贵族世家，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两颗年轻的心碰撞出火花，根本顾不了世俗的禁锢，只愿一头扎进温柔乡里，从此相守彼此、望断天涯。

　　在那个小小永远忘不了的雨夜，她轻解罗裳，把自己的第一次毫无后悔地献给了他。她喜欢他爱抚自己时的温柔，喜欢他承诺天荒地老的情话，喜欢他驰骋在自己身上时流露出的英气眼神……总之，她毫无保留地爱上了他，纵使明白自己身份卑微，也愿意赌上这一把！

　　可惜，红颜总是薄命，阮郁的父亲知道他与小小的恋情后大发雷霆，以祖宗家法相逼，迫他回到金陵，自此与小小分隔。

　　那一个个孤独寂寞的夜晚，小小坐在阮郁给自己亲手做的秋千架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
　　阮郎，连牛郎与织女也会一年相会一次，如今一年已经过去了，为何，你还没有来接我？

　　等待，是最难熬的。女人的青春只有那么几年，为了一个不再有勇气来爱自己的人耗费青春，真的值得吗？

　　小小并不知道值得还是不值得，她只知道，她骗不过自己的内心，纵使隐隐猜到这辈子他是不会回来了，可是也放不下这段感情来面对其他追求自己的文人墨客。

　　美人柔弱的身躯染上一层哀婉神色，纵是再不屑情爱的男人，也会为她心疼，于是，便有了李贺著名的诗篇，《苏小小》——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沉浸在伤心往事中的小小日渐消瘦，只每月十五的庙会，她仍会穿戴齐整，去佛像前诚心许愿。
　　每月十五，也是文人墨客争相挤往城隍庙的时候，因为在那里可以一睹才情美人苏小小的风采。

　　对于这些人，小小自有自己的避让招数。她会让住持带自己从后院绕进去，择一僻静佛堂，安心上香念佛。

　　这一天，她遇到了一个衣衫单薄的清瘦少年，正打坐在佛堂里边摘读《孟子》，抬头看到小小的那一刹，他眼底虽也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一汪湖水般的眸子里，是小小难得见到过的清明。

　　后来小小听住持说，这个少年名叫鲍仁，今年要进京赶考，因为盘缠不够，只得暂时在寺院里借住。
　　感怀这个少年不幸的身世，小小取下自己随身多年的一只稀世玉佩，用粗布包起来，只道是一点普通财物，让鲍仁拿去换些盘缠钱。

　　这个少年看着如画里走出来的小小，一时感慨交集，他多想牵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从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但是，他不能，因为他尚且一无所有，连最简单的承诺，也给不起！

　　后来鲍仁当了小小的玉佩进京去赶考，却意外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玉佩，而是价值连城的珍宝。那一刻，他心里真是如有千千结，根本不知从何理起，只想一举考中功名，回西泠去迎娶小小，用这一生去好好地守护她，回报她！

　　可是，造化弄人，当鲍仁高中状元快马赶回西泠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小小已香消玉殒的消息！
　　望着那处一片缟素的苏宅，鲍仁失声痛哭，那块被他赎回来的玉佩还握在手里，可是，早已失了温度！

　　春寒料峭，本已回了暖的西泠，突然飘起大雪，湖畔白茫茫的一片，已让人分不清过去、现在，与未来……

　　鲍仁为小小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在湖畔给她筑了一处“慕才亭”，安葬她的香魂。因为她记得小小说过，“宁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好山水，亦不愿身入樊笼，止可坐井观天。”

　　世人只知，那个雪夜鲍仁亲手埋葬了小小，却不知在他走后，另一个人也来到小小坟前，颤抖着拿起一支玉箫，吹奏了一首小小曾经最爱的歌谣——

　　“阮郎，这首歌好好听，你不要停，一直吹下去好不好？”
　　“乖小小，夜里这么凉，在这庭院里呆久了你会着凉的，我们还是回去罢。”
　　“不嘛，人家就要听，要阮郎吹给我听！”
　　“那好，你靠进我怀里来，这样就不易着凉了，乖！”

　　曾经爱过，却未珍惜，到如今心如刀绞，竟已天人两隔，再也追悔莫及！世间至痛莫过于此，可是若上天让我再选一次，小小，我想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

　　后记：
　　写下这篇感言苏小小的随笔，是因为偶然读到关于她的诗句，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终究还是被情所负、香消玉殒，她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被封建教条所禁锢的恋人，纵使两情相悦，却也难以自己做出选择！

　　相比之下，如今的你我，已是幸运许多，请珍惜身边每一个爱过你或者你爱过的人，不要等到无事于补了才追悔莫及，爱，其实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