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迷斋走笔》流年

16、爸爸的爱

　　我今年二十三岁，马上就要离开家独自生活，这是我期盼已久得来不易的结果，但在兴奋过后，心里也不免涌上了一些依恋和不舍，一些以往我没有注意的细节，现在都开始变得醒目起来。
　　发出这番感慨的时候我正在洗澡，头上满是飘柔细腻的白色泡沫，而引发这些想法的“元凶”正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那是一只沐浴液的瓶子，瓶身上的商标说明已经被水泡的模糊不清，正挂在热水器调节水温的把手上。
　　前天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洗完澡在我身边落座，带着一身水气，还有股很熟悉的香味。我手里拿着遥控器正在调频道，随口问了一句：“这味儿很熟啊，好象是以前一瓶沐浴液的香味，什么时候找出来的？”
　　爸爸也看着电视：“是啊，是我昨天找东西时翻出来的。”
　　我有点惊讶：“我怎么记得它好象是妇女保健方面的沐浴液啊？而且它可有些日子了，家里不是有新的，你怎么还拿出来用啊？”
　　爸爸看都没看我一眼，依然盯着电视目不转睛：“是啊，可是我看它的气味、形态都没变，扔了怪可惜的。我说我把它用完就得了，时间久了，就不让你们用了。”
　　我听完当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有点不以为然，不过是一瓶沐浴液而已，家里也不是没有，至于这样吗？直到两天后的现在，我才在突然间顿悟：这不就是爸爸对妈妈和我的关心吗？体贴细腻但又不起眼的充满在日常生活的细节里。
　　坦白说，爸爸并不是一个很成功的男人，这当然是按现在世俗的看法来衡量的，他不会赚大钱，每月只有千八百的死工资，撑不着也饿不死，为人处世也不是那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在我看来，爸爸更像一个单纯的学者。爸爸是个医生，工作的时候认真严谨，，虽然我不能说他是个非常“仁心”的医生——身为一个医生的女儿，我早就发现了一个事实：其实大多数医生对病情都有种漠然或是淡然，也许是因为看过了太多生老病死的缘故。但在现在的社会里，他已经尽到了身为一个医者的责任：他会挂念患者的病情，下班四处查书找资料，有时甚至周末都泡在北京的各大书店里寻找最新资料；他清楚怎么做对患者最好，从不为了自己的私利给病人胡乱开些抗生素或是一些昂贵也未必有效果的药物，等等。除了工作之外，爸爸在生活里其实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而已，一个经历过了□□、□□，在十七岁就上山下乡受过很多磨练的人，和其他五十多岁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生活教会了他们朴实和节俭，却不知道浪漫和情调为何物。从我小时候起，我就一直相信爸爸是爱着妈妈和我的，却没有什么太深刻的体会，也许是因为在蜜里长大的人轻易尝不出什么是甜味一样。但我现在终于明白，爸爸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默默爱着妈妈和我，用朴实无华的体贴支撑和维护着这个家，这些我以前从未注意和体会过的小细节，全部在我离家前，透过一瓶普通的过了期的沐浴乳在我面前揭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