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周游记》pppig

9、即墨大夫和阿大夫

　　齐王朝服冠冕，正襟危坐于朝堂之上：“寡人今日将七十二城的大夫都宣至殿外，想论功行赏，奖励有功之臣，处罚玩忽职守之人……” 朝堂上已经站了很多大臣，队列从王座之下一直排到了大殿门口，外面竟还有七十二个——唉呀，刚才那一跤摔得估计要成为举国皆知的笑话了，真是糗大了！——田忌站在左侧大臣队列中的首位，我站在他身后偷眼观察着朝堂之上的各色人等，发现那日赛马场上见到的绝色美男正立于另一侧大臣队列的首位。心下不禁暗暗猜测起他的身份：
　　田忌为武将之首大司马，站在这一边的第一位，那么另一边第一位当是文官之首了，文官之首应该是——丞相——这么年轻美貌的丞相？他是怎么当上的呢？会不会是和齐威王那个什么#%$%&@#
　　“……众卿不妨说说，这七十二城中，哪个城治理得最好，哪个城治理得最差呢？”齐王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唉呀，王悦然，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呐！我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脑子去……
　　队列前端跨出一名大臣，再拜言道：“据臣所知，阿城大夫勤理政务，荒地得垦，人民富饶，乃七十二城中最佳者；即墨大夫疏于政务，辖内田地荒芜，仓库空虚，防务松弛，为最差者。”
　　几名大臣站出附和，其他大臣亦开始议论。
　　即墨大夫和阿大夫，好耳熟啊，记得听过他们的故事——历史上应该是即墨大夫正直勤政而阿大夫欺下媚上，最后齐王赏了即墨大夫，把阿大夫给煮了……此时的大王有没有发现实情呢？
　　我望了望端坐在上的齐威王，冕的珠帘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噢，一直好奇古代帝王的帽子前面弄几串珠子干什么，原来就是这个用处！——下面的一班大臣仍在慷慨激昂地褒扬阿大夫的优良品行并开始讨论着用何种刑罚处死玩忽职守者才能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
　　田忌和对面那个美男这两个重量级的人物都没有开口，下面那帮大臣颠倒黑白让我暗暗焦急，面对这么多人的众口一词，齐威王真的能明辨是非吗？我要不要给他提个醒？历史没有我的干涉也会照旧发展的吧？可是我的到来会不会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了呢？……思来想去，不如告诉田忌，让他进言好了。仗着下面说话的人多，闹哄哄的一片，我便开始扯田忌的袖子。
　　“怎么了？”他微微扭头压低声音问。
　　“弄反了……他们说的和事实刚好相反……”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我只好放大声了一些：“他——们——颠——倒——黑——白——”那些大臣的议论声不知怎么突然停了下来，周围的安静顿时让我的声音变得突出，虽然不是很响亮，但足以让齐王听见了，我顿觉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
　　“哦？悦然有何见解？”
　　真是流年不利啊，今天怎么这么倒楣！刚摔过又要当众发言，真希望地上有道裂缝让我钻进去！
　　“啊……呃……那个……没……什么……”我感觉一股热流蹿到脸上，漫布至耳根。
　　“呵呵……想必悦然初来我齐国，不知我国政令，寡人曾下令全国：不论朝廷大臣、地方官吏或老百姓，能当面提出寡人过失的，得上赏；用书面指出寡人过失的，得中赏；在广众中议论寡人过失的，得下赏。所以即使是对寡人有所看法也无须隐晦，更不必说对殿上的臣子有意见了，悦然有话但说无妨，说了不仅无过，而且有功。”
　　咦，这段话也好熟悉啊……这个这个不是《邹忌讽齐威王讷谏》里面的吗？邹忌用日常生活中的事作比来讽谏齐王，收效甚好。我无凭无据也不能鲁莽地指责大臣们受贿说谎，不如有样学样打个比方提醒他要调查事实好了……
　　想到此，心中放松了下来，我略一思索，说道：“我的家乡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的国君十分爱好美色，喜欢把全国的年轻女子都搜集到宫中来由自己挑选，被选中的女子可得到尊贵的待遇，落选的女子则地位低微，被派去做又脏又累的事情。由于搜集来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国君不可能一一面见，便由宫中的画师为每位女子画了像，只将画像送去给国君挑选，于是为了被国君选中，很多女子将自己的钱物送给画师，让他把自己画得美一点儿。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很讨厌这种贿赂的风气，从未给画师送过礼，当轮到给她画像时，画师向她索要贿赂，却被她骂了一顿，于是就故意把她画丑，使她落选了。”
　　我一口气说到这里，偷偷瞟了瞟周围的人，哈哈，居然个个听得聚精会神，于是换口气接着往下说：“这名美丽女子和其他落选的女子一起在宫中过着辛苦和受人欺凌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北方夷族的首领来到这个国家请求联姻，希望通过此举能够实现两国世代修好。这个国家的国君对此也很乐意，于是下令：宫中女子愿意去夷族联姻的，就赐封为公主，风风光光地嫁过去。但是北方夷族在此国人们心目中是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没有人愿意去，除了她——那个被画师丑化的美丽女子。到了出嫁那天，国君见到了这位女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六宫粉黛全被比了下去，非常想把她留下来，无奈为时已晚，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夷族首领娶到一位美丽的妻子，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这次联姻也让两国之间很多年都和平共处。而那位国君自从见了美人的面，一直思念不已，于是命人将她的画像找出来，发现了画师捣的鬼，这才严惩了画师。”
　　王昭君的故事总算讲完了，仅管我尽量言简意赅，还是说了老半天，几乎要让我忘了讲故事的初衷。顿了一顿，我接着道：“如今大臣们的政绩就像美女们的容貌一样等待大王您的品评，大王若只凭画来挑选，难免会被一些心怀不轨的画师蒙蔽了眼睛而选错了美人。美人选错了无伤大体，大臣用错了可是事关国家啊！”
　　“哈哈哈哈哈……”这古人笑起来也太豪迈了，直笑得我冷汗直流，不知道有没有说错话，“好！谏得好！正合寡人心意！寡人也告诉你，寡人不仅看了画，还亲自选了美人！”
　　我一时怔住，亲自选了美人？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已经知道……
　　“传即墨大夫、阿大夫上殿！”
　　“传即墨大夫、阿大夫上殿——”
　　“传即墨大夫、阿大夫上殿——”
　　……
　　齐王一声令下，下面的传话官像回声一样把大王的话传了下去，不久，便从大殿门口走入两人。
　　两人一起在殿中向齐王下跪行礼。齐王开口便问：“即墨大夫，你玩忽职守，致使境内田地荒芜，人民缺衣少食，可知罪吗？！”
　　两人中瘦瘦的那个浑身一震，激动地辩解道：“臣自管辖即墨以来，没有一天敢隋于政务，辖内治安稳定，人民未有流离失所，缺吃少穿者，大王若不信可派人去即墨调查，看臣可有一句虚言！”
　　齐王又转向阿大夫，说道：“阿大夫，寡人听闻你治下地方安定，六畜兴旺，荒地得垦，可属实啊？”
　　阿大夫略一俯身：“回大王，臣管辖一方，让辖内之民安居乐业，是微臣的本份。”
　　“嗯，本份，好！那么如果为臣而不守本份，致使土地荒废，仓库空虚，防务松弛，那该如何惩罚呢？”
　　“为人臣者，居其位而不司其职，当受汤镬之刑，以诫天下！”这家伙上套了，唉，死就死吧，你何必说那么残酷的死法呢……
　　“若是有人收受贿赂，包庇此等危害社稷之行为，当如何惩罚呢？！”
　　那阿大夫终于察觉情况不妙，发起抖来：“理……理……理理理应同……同罪……”
　　群臣中的几个人——就是刚才夸赞阿大夫的那几个——瞬间变了脸色，看样子在极力忍住，以防自己抖得像筛糠。
　　“子桑！夏玷！洃裴！柳呈！，你们收受贿赂，蒙蔽寡人，危害社稷，还不认罪！”
　　只见大臣中的四个吓得面如土色，“扑通”跪地，磕头如捣蒜：“臣知罪！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阿大夫欺下媚上，行贿上司，扰乱纲纪，地方不治，致使阿城民不聊生，赐汤镬之刑！御史大夫子桑、士师夏玷、上大夫洃裴、上卿柳呈，收受贿赂，颠倒黑白，蒙蔽国君，与阿大夫同就汤镬！”
　　五人惨叫着被侍卫拖了下去。齐王又大声宣布：“即墨大夫！正直不阿，勤理政务，地方开荒辟土，六畜兴旺，人民安居乐业，为举国上下之典范。寡人赐予你万户之赏！”
　　即墨大夫谢恩退下后，朝堂上安静了下来，大臣们似乎仍旧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
　　“今日寡人此举，就是为了告诫全国上下，从今以后，若有行贿受贿、隐过饰非者，一律严惩不怠！务必要弊除政清，使我齐国成为群雄中最为强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