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周游记》pppig

2、外婆的故事

　　青蓝半透明的环状物在台灯橘色的灯光照射下竟然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此物质地似玉，光彩异常，来历又如此奇特，绝非俗物啊！”外婆摘下老花镜，缓缓走到放衣物的老式站橱前，拉开抽屉，从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下摸出一条红绳，又蹒跚回床边坐下，就着床头柜上的台灯光，将红绳穿过玉环，打了个结。我看着外婆颤颤巍巍的动作，看着她在明亮的台灯光下，拿细细的绳子穿大大孔的玉环，仍然对了几次才穿过去，心中一阵难过。外婆，已经这么老了啊，照顾我从小到大，教导我读书识理，现在我就要高考了，可是您能等到我读完大学自立了再来报答您吗？
　　鼻子酸酸的，我从背后抱住外婆，脸颊贴着她的背，努力记住这温暖的感觉。她却转过身来，我急忙弯起嘴角，用调皮的声音说道：“黄鼠狼改行送玉的事您也是前所未闻吧？”
　　“‘黄姑送玉’的事解放前倒是听说过呢，年纪大些的人都知道，那时候的人迷信，传得神乎其神。”
　　“真的啊？”我立刻来了精神，缠着外婆要听故事。
　　“解放前北门街有个姓庄的资本家，家中娶了几房姨太太，其中就数三姨太最受宠……”
　　随着外婆的讲述，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幕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故事的电影画面——
　　城南的妙莲寺内香火缭绕，一位身着旗袍的美丽妇人从寺院大门款款走出，她面容姣好，衣着华丽，正是庄家的三姨太。在那些贫穷百姓眼中她应过得很舒心快乐才是，不知为何，她的脸上却始终有一丝哀愁之色。她正是为几日前“黄姑送玉”一事前来问佛求签，老和尚解的签让她有些心神不宁，“世事多变化，无常难得久，得聚且欢愉，失去意难留。女施主获此宝，必能得偿夙愿，然世事无常，聚散有时，不可执着……”
　　黄包车拉到北门街，停下了，这天天气很好，她还不想回家，于是小丫环陪着她在街上闲逛起来。“新鲜的梨哟！又大又甜，快来买哦！太太，这梨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您吃个尝尝鲜。”她是有些口渴了，不觉在水果摊前停下来，身后有个人走得很急，撞了她一下，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挤进人群中。她一下反应过来，摸了摸钱包，果然不见了。“小云，快，刚才那个是小偷……快追……”她手指着瘦小身影消失的方向，对丫环急道。小丫头可不似她的女主人般矜持，立马边跑边喊：“抓贼啊——抓贼啊——前面那个是小偷啊——”那小贼也不知倒了哪辈子霉，眼看就要转过街头的拐角逃掉了，偏偏从拐角处冲出两个警察来，被抓个正着……
　　警察局里，三姨太看清了那个瘦小身影，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头戴一顶灰色的旧鸭舌帽，乱蓬蓬的头发塞在帽子里，身上穿着不合体的又脏又破的衣服，鞋子前面开了口，十个脚趾头露出来五个。她低着脑袋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三姨太看了不觉心生怜悯，如果蝶儿在，也是这么大了吧。“你叫什么名字？”她用温柔的声音问。小女孩没有说话，仍旧低头不动。她蹲下身来想用手帕给她擦擦脸，小女孩没有挣扎，任她托着脸颊擦拭。她的小脸脏兮兮的，却生得十分可爱。当手帕擦过她的眉心，三姨太不由愣住了——那眉心有一块花瓣形的胎记！这样的胎记，这样的年纪，不会是巧合的！真的是得偿夙愿了吗？十年了，她找了十年都没有找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了。她一把抱住小女孩，哭道：“蝶儿……蝶儿……我的女儿……真的是你……”周围一下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女孩也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眼前这个高贵妇人怎么会突然失态，在自己面前大放悲声……
　　小女孩就这样被带回了庄家，这个据说就是她自己家的大房子里。脸被洗干净了，头发被梳顺了，穿上了合体的小洋裙，活脱脱一个美丽的洋娃娃，给她打扮的佣人们不禁发出惊叹：这个小女孩太漂亮了！她的母亲看到更是欣喜不已，忙带着她去见她的父亲以及别的家人。
　　“剑秋，这就是我们的女儿梦蝶！蝶儿，这是你的父亲，快叫爸爸。”
　　“爸爸。”她轻声道。
　　庄剑秋感慨于自己失散十年的女儿竟然真的找到了，而且出落得如此美丽，高兴万分，他的另外几位夫人们自然也得陪上笑脸。
　　“祖宗保佑，‘黄姑’才会上我们庄家送玉，骨肉失散多年才得团圆啊！老何，今晚在家摆上香案、酒席，我要拜谢祖先！”
　　热闹了一个晚上，酒席终于散了，三姨太牵着蝶儿的手带她进了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命运真是神奇，自己一下从街头小毛贼变成了大富之家的小姐，她到现在也没有适应过来，望着布置豪华的房间，有温暖柔软的床，有色彩绚丽的西洋画，还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东西。母亲拉她在沙发上坐下，温柔地抱着她，对她说道：“蝶儿，自从你两岁被人拐走，我没有一日不想念啊。天可怜见，三日前‘黄姑’来我家院中，刚巧被我看到，它留下一枚玉环就走了，我早就听说‘黄姑送玉，必成所欲’，便对玉祈祷能让我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儿，今日又去妙莲寺求签问佛，回来果然就遇到了你……”她的眼泪流下来，滴到蝶儿的脸上，蝶儿抬起头望着她的母亲，有些不愿见到她哭，抬起手替她抹去眼泪。三姨太含着泪笑起来：“蝶儿真懂事……来，把这玉戴上，‘黄姑’送的玉是吉祥之物，戴着玉环必能保佑你诸事顺利，一生平安。”
　　眼前的电影画面到这里便停了，外婆把穿着玉环的红绳戴到我脖子上：“阿宝，你也把玉戴上，这吉祥之物必能保佑你考上理想的大学。”——阿宝是我小名，只有外婆这样唤我。
　　“呵呵，外婆，那个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小女孩在庄家呆了不到三年，就又失踪了。应了那句签文‘世事多变化，无常难得久，得聚且欢愉，失去意难留’——那个时候国家动荡不安，社会混乱，家人失散也是经常有的事啊。”
　　“那再后来呢？”我充分发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再后来就没啦，”外婆扭了扭我的鼻子“说了这么久，时间不早啦，明天还要早起呢，快点睡觉！”
　　“嘿嘿，遵命！”我迅速钻进被窝。

作者有话说

　　这里说到的庄梦蝶小朋友的故事,我是准备另外专门写一篇的,不过要等悦然小朋友的故事讲完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