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孕》凌星雪

4、PART 4

　　杨总在公司的即时聊天系统上跟王阳和舒瑜说三四天后可能要去西安出差，让他们先做好前期准备，把能从网上搜到的信息整理一下，并确定要调研的商业项目。
　　这个通知一出，王阳鸵鸟了好多天的摊牌问题就不得不被她纳入紧急解决事件中。

　　她挣扎了一会儿，知道再拖下去也无意，搞不好还会让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雪上加霜，于是抑制住心里的忐忑，还是私聊了杨总：杨总，您有空吗？有件事我想跟您汇报一下。
　　杨总的回复一如既往地简明扼要：十分钟后，小会议室。

　　这十分钟对王阳来说简直度日如年，无数种可能在她脑海里翻过来复过去，搅得她不得安宁。
　　看到杨总抬头看她一眼，示意她去小会议室时，王阳的心竟然剧烈地狂跳起来。

　　杨总颇为绅士地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自己将里面的空调打开，拉开藤椅坐下，然后一脸微笑地说：“有什么事说吧。”
　　王阳犹豫了一下下，暗暗吸了口气，咬了咬牙，破釜沉舟道：“杨总，我……已经是准妈妈了。”
　　杨总的脸跟变色龙似的，微笑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眉头微微蹙起，“孩子要留下？”
　　王阳肯定地点点头。
　　杨总淡淡地道：“我记得你好像还未婚。”
　　王阳赶紧回答：“我和我男友恋爱六年半了，关系一直很稳固，已经要去登记了。”
　　说这话，除了解释自己未婚先孕却也并非完全突然外，潜台词也是想向他说明自己这个人忠诚度很高。只是，想法如此，却不知道杨总会不会想到这个层面。

　　而显然，杨总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想了会儿很平淡地说：“知道了。”就率先起身，走出了会议室，留给王阳越发爆满的忐忑和不安。

　　几分钟后，杨总在聊天系统上宣布，王阳退出西安项目，工作交由杜依然继续。
　　早就料到这一结果，王阳却瞬间似被淋了一桶冰水一般彻头彻尾地刺骨冰寒。
　　不做项目了，那她做什么？
　　将疑问在聊天系统上跟杨总提出来，杨总回复让她做一些辅助工作，比如网上搜集资料什么的。还说，不让她做项目是为了她好，孕妇应该做轻松些的工作，他会将她的工作量降到原来的八成。
　　过了一会儿，杨总又单敲她说：你现在是内勤人员了，以后的通讯补贴就不再有了。
　　王阳忍住胸口闷得喘不过气的感觉，简单地应了一声。
　　她暗暗地安慰自己，反正她一个月的话费也不多，不差这些钱。
　　只是，即便这么安慰自己，不在乎这点儿小钱，心里还是堵得慌，想哭。

　　不多时，杨总就派给她工作了，递给他四五张纸，是一个购物中心的打印照片，分别打在不同的纸上，让她拼凑并用胶水粘起来。
　　她现在竟然做起了打杂的工作……好吧，她努力做好。
　　王阳很快并十分认真地将照片拼贴好，交还给杨总。杨总立马又让她查一些简单且零碎的信息，比如某某购物中心是哪年开业的，某商业在哪条路上，周边有什么其他项目等等。王阳都一一查好，将结果发给了他。
　　一天下来，虽然没有做项目报告，可王阳觉得自己特别的累，身心都疲惫，比做项目忙得昏天暗地时还要辛苦。

　　舒瑜和杜依然约好似的特意没加班，跟王阳打了声招呼，让她在外面等一小会儿，她们和她一起走。
　　王阳知道，这两个可人的姑娘肯定是要安慰她什么的。毕竟上班聊天不方便，尤其还是杨总在公司的时候。

　　果然，两个人跑出来之后，立马异口同声道：“别想太多了，你好好养胎就行了。”
　　王阳勉强地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想得多也没用啊，总不能为了工作就放弃肚子里的孩子吧？”
　　沉吟了一会儿，舒瑜斟酌着问：“杨总怎么安排你的工作？”
　　“他说为了我的身体考虑，把我的工作量减轻到80%。”王阳有些没精打彩。
　　“减轻？”杜依然略略惊讶，“我怎么觉得今天你好像特别忙，比平时忙多了。”
　　王阳笑笑，叹了口气没说话。
　　舒瑜又温和地说：“宝宝重要，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

　　晚上回到家里，向来不愿意评论别人是非对错的舒瑜破天荒地对着男友陆伯辰轻描淡写地讲述了王阳怀孕的遭遇，陆伯辰觉察出舒瑜话中的担心，摸摸她的头发玩笑道：“要不我们也生一个应应景？让你跟王阳做个伴，她也就不会孤军奋战了。”
　　舒瑜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认真的？”
　　陆伯辰嘿嘿一笑，“我不过就是觉得你们杨总小题大做，而你又太为王阳担心了，想逗逗你而已。”
　　舒瑜懒得理他，手脚不停地刷刷炒菜。
　　即便不用陆伯辰解释，她也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开心一些。
　　而她看到王阳受的委屈，作为朋友也只能在旁边默默地陪伴着她而已。

　　王阳回到家还没对程驰说工作的事儿，程驰就嬉皮笑脸地问王阳：“那个聘礼可不可以缓缓？分期付款行不？”
　　聘礼还能缓？还能分期付款？
　　王阳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程驰的笑脸，想到自己因为怀孕这事儿在工作上受到的打击一下子就有种崩溃的感觉，声音无法控制地大了起来：“程驰，你见过谁结婚聘礼还分期付款的？没钱还结什么婚？不结了，这婚不结了。”
　　程驰本来跟他爸妈打过电话试探着提了聘礼的事，他的父母完全无法理解娶媳妇还要给聘礼，字里行间有些不高兴程驰挑的媳妇呢，这会儿他不过玩笑的一句话就引来王阳大发脾气，话里话外还有种嫌弃他没钱的感觉，他平时的忍让也烟消云散了，“好，这婚不结了。”

　　王阳不可思议地看着冷下脸来的程驰，忍了一天的泪连同这段时间的焦虑一股脑涌了出来。
　　她立马转过身冲了出去，也忘记了怀孕不能做剧烈运动，迅速地搭电梯下楼，没有方向地胡乱奔跑起来。

　　冬季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割在脸上，跟刀尖划过似的，生生的疼。可再疼也无法盖住她心口那口堵得严严实实的气。
　　泪水糊了满眼满脸，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四周不断掠过斑驳光影。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伴着尖锐的喇叭声豁然刺入她的耳朵，她身体一怔，生生停住，透过朦胧的眼帘，听着司机骂骂咧咧的数落，下意识地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路边。
　　看着面前又重新运转起来的车流，王阳的后背才兹兹地窜起冷汗，后怕起来。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手抚上还没有起伏的肚子，诚心诚意地道歉：“宝宝，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说着，眼泪就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委屈铺天盖地地冒出来，迅速蔓延到她的全身每一个细胞。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驰专属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很突兀，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难过中的王阳生生打了个激灵。
　　王阳这才发现包包还挎在身上，她犹豫着是否该接电话，犹豫的空挡铃声歌曲就唱完了一遍。
　　王阳没接到电话，心里有些失落，抬头望了望四周，看到前面有一条商业街，想着或许可以找一家小店先把晚饭解决了。毕竟饿了自己也不能饿了宝宝，现在不是她为了气程驰任性妄为的时候，不能伤害了宝宝。

　　还没迈开步子，手机就又扬起了轻快的铃声。
　　王阳迅速地拿起手机，看到程驰的专属昵称“厚脸皮的城墙”时还是没有按下接听键。
　　现在冷静了一些，她猜测程驰也跟她一样恢复了一些理智，定然是怕她在外面出事。所以，她反而不着急了，方才的抑郁也被受到程驰重视的小幸福取代，心想为了以后作为孕妇的福利，总得治治程驰，免得她像刚刚那样和自己赌气说话气她，就索性将手机调成静音，得意地看着一闪一闪的程驰头像，做了个鬼脸，将手机放进包包，轻轻松松地去找饭店了。

　　在王阳冲门而出的时候程驰愣了一下就开始着急了，只是当时他还在生气王阳的不善解人意，为了点聘礼就将他们本来高高兴兴的结婚一事搞得乌烟瘴气，所以忍住了没追出去，只想着王阳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上海她无亲无故没地儿可去，过一会儿觉得无趣一定会自己回来的。
　　可他等了好一阵子，看着室外越来越深的夜色不由害怕起来——
　　王阳不会出事吧？她怀孕了，要是一个激动去打胎怎么办？
　　应该不会的。王阳不会去打胎的。
　　那上海车这么多，万一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何况，现在冬天，晚上特别冷，孕妇生病了吃药也是个麻烦事儿，万一她感冒了就糟糕了。
　　想到这几种可能，程驰再也坐不住了，一边拿着手机拨打王阳的电话一边冲出门去。

　　王阳不接听电话，程驰郁闷不已，却不放弃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在住宅小区里找了一遍，他马不停蹄地跑出小区，可往左还是往右呢？
　　左边和右边都有人气儿，王阳在冲动的情况下往左往右走的可能性都有，这可怎么办？
　　程驰想了一会儿没想出王阳往哪边走的可能性大，索性随便选了一边慢跑着找过去。

　　这一路上有家85℃蛋糕店，平时王阳心情不好或心情好的时候总是喜欢买些甜食吃。第一次知道王阳有这习惯的时候，程驰还不明白为什么，就问出了口。
　　王阳一边吃着甜腻腻的蛋糕一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食可以让心情变好啊。”
　　“那心情好的时候呢？”
　　“你笨啊你，心情好的时候吃甜食不更是享受？心情会更好啊。”
　　“……”
　　程驰当时很无语，只觉得这丫头八成是找借口吃甜食，怪不得她这几年减肥大业一直在进行中，屡败屡战，从未成功。

　　可是，王阳最喜欢的85℃并没有她的身影。
　　程驰有些失望地继续前行，没走多远就遇到一个稍大些的十字路口，前面略有漆黑。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有感应，又或许是和王阳相处久了太了解王阳在运动方面太过散漫的态度，他直觉王阳不会继续往前走。也就是说，他可能走了相反的路。
　　于是，程驰毫不犹豫地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