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烟凉》青苏念暮

25、 缘化千丝万结重（十）

　　〖萧晴华〗
　　几日之后，我才知道，他在府里留下了。恐怕我是知道得最晚的一人，因为没有人愿意来打搅我。
　　整日在床榻上虚度光阴，心里不免又产生了无数莫名的想法。如果说小姐是深不可测的崖渊，那他简直算得上迷雾之途，神秘，潇洒，又让人无法预期。
　　身子已无不适之感，如今可好，在他们眼里，我自然地摇身变作“林家小姐”，从此待我便要敬上三分。她既不说愿，也不说不愿，只是这几日再不来找我，默不作声。
　　我换上了衣服徘徊在屋子里，屋外寂静一片。微风撩着香帘，我可以透过帘幕望见缕音阁的杜鹃，乘着风同紧挨着的花花草草一同左右摇晃。
　　我想念屋外的盛景了。
　　我伏在案上，枕着手背。若是以前的我，经历了如此许多，定会像当日湖边那样选择轻生，可是如今，不知为何，我想要活下去。
　　门外浮起吵闹声，接着一个人影闪进屋来，复又合上的门外，隔绝着一层又一层的叫嚷：“小姐说不让进！公子！”
　　身手敏捷，又不碍于规矩命令，我大概猜知是谁了。
　　他用背抵着木门，向我这儿望了望：“我来看看你。”这熟悉的初次醒来时不愿接受又已成事实的声音。果然是他。
　　他瞥眼看向一旁的侍女，蹙了蹙眉。于是我屏退下人，留他一人在屋。
　　他似是好奇地问我：“林小姐近日没来看你？”
　　“来过，我并没有让她进来。”我避开他的视线不看他，确实不想回应这个问题。
　　“就同我今天这样？”他弯眉笑了笑，似乎更是不解。
　　我幽幽答道：“是。”
　　他见我无意同他多语，也知不用自讨无趣，环顾了一圈屋内，他开始踱步，顺着屋子的边角，打量着屋内的家具，我无意打断他。忽得脚步声停下，他从角落里拾起一只风筝，显出少有的惊讶：“你还留着它？”
　　“不，小姐认为这是金公子的风筝，她不喜欢它，我看着精巧，便拿来了。”顿了顿，我忽觉起有什么不对，转身望向他，“你……什么意思？”
　　他转过风筝的背面，提起黏在骨上的白色字条，字迹清晰可见：“这风筝越墙而过，确不容易。”
　　“……”我一愣，心中恐惧油然而生，怎么会，怎么会知晓的如此详细。
　　他饶有兴致盯着我，似乎欲咬住我不放：“这才几日，姑娘口里满是金公子，用得着如此多情？”
　　我忽觉得面前“恩人”的性格格外嫌厌，掩不住怒气，拍案而起，略过戏谑的调侃怒视他：“小姐留你下来是为了感谢你，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胡话！我倒要替小姐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琐事竟也知道！”
　　他的眸子清澈却无法见底，隐约的模糊错觉叫人不安，这么长久地盯着，竟不觉地软了下来，像是被胁迫着要说出实话一般，先前强撑出的底气霎时消匿干净。我惊慌地匆匆避开。
　　“姑娘误会了，这只风筝，是我放的。”他幽幽的语调没来由的叫人心忧。
　　“你？”我惊呼出声。
　　他不回答，那无声的沉默却是阵阵敲击我的心。他带来的一团谜题，犹如千丝万丝纠葛不清，时间忽而就紧凑地踏起步来，仓皇地叫人拿捏不住。
　　不，这世上任何事本都叫人拿捏不住。
　　“是给林小姐的吗？”我又问。
　　他依旧闭口不言，他想带着整个世界慢下来，而我，只想快些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