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五月茶

4、第四章

　　蓝海对于黄沙的感情，一直很微妙。就算到了现在，蓝海也觉得黄沙就是一个闹腾的孩子，可是，当听到黄沙可能会被打死的时候，自己心里有顿时觉得空空的，一想到这世界可能再也没有一个孩子会跟黄沙一样，小心翼翼的数着自己给的糖果，便有种无言的孤独感。
　　蓝海不爱吃糖，但自从认识了黄沙以后，蓝海总是习惯性地在自己的口袋放上一两颗糖。每当看着黄沙吃着糖果时那副陶醉的样子，蓝海总觉得这个人需要自己，然后心里也跟着满满的。
　　其实蓝海是一个孤独的孩子，他喜欢着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喜欢这种照顾着依赖着自己的人的感觉，只不过不是谁都可以成为这个人，至于为什么是黄沙，即使等到蓝海长大了，和黄沙一起生活了，蓝海心里也没有答案。
　　漫长的暑假一晃而过，在暑假就要结束的时候，求娣和招娣也要开学了。和黄沙不一样，求娣和招娣学习很好，也很争气，两个人都考到了城里，一个是城里的高中，一个是城里的初中，为此，黄宪没少炫耀着自家的两个闺女。
　　高中和小学不一样，开学的比较早，再加上城里远，因此，黄宪不得不亲自带着求娣去报到，顺便也让招娣一块去了，反正她离报到也差不了几天。毕竟下次再见到求娣和招娣的时候，就是一个学期结束后了。
　　但是黄宪一走，这田里的活便落到吴梅身上了，好在蓝爷爷也是个好主，便给吴梅放了几天假，让她先忙乎家里的事情，只要早午晚三餐准时送过来，就成了。吴梅这头答应的干脆，可那头黄沙可不干了，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不说，而且不去蓝家就没有糖果，那可愁坏了呀。
　　可是，毕竟脚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因此，每天吴梅前脚跟除了门，黄沙后脚跟便跟了上去，然后直直的朝着村头跑去。
　　农村不像城里，那么多的弯弯曲曲的路，除了一大堆土路以外，便是一条笔直的大路贯通头尾，因此，如果说要迷路，在黄沙身上也不可能发生。也因此，当吴梅大中午跑去蓝家给蓝爷爷做饭时，看着自家儿子悠然自得的趴在地上，眼也不眨的盯着电视时，还真没被吓坏。
　　黄沙长的很好看，唇红齿白，因为从小没干什么活，皮肤也白嫩嫩的，看起来水灵水灵的，煞是可爱，因此，吴梅总不让黄沙一个人往村头跑，毕竟村头来往的人杂，黄沙这长相，可是很多人贩子的心头好。因此，看着看着电视的黄沙，吴梅二话不说的，便把黄沙训斥了一顿，但是这一巴掌却怎么也打不下来，毕竟心疼呀。
　　黄沙被吴梅骂了一顿，心里也委屈，眼泪再次噙在眼眶上，吧嗒吧嗒的，就差点没掉下来，看的蓝海也是心疼，于是乎，第二天以后，便见每天蓝海都早早的出现在黄沙家门口，然后接着黄沙去自己家，弄得吴梅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黄沙今年七岁了，可是由于从小被宠大的，因此，黄沙到现在吃饭依旧要别人喂。自从蓝海开始照顾起黄沙的时候，便接手了吴梅的工作，给黄沙喂饭。黄沙是个坐不住的主，因此以前吴梅每回给黄沙喂饭的时候，少没跟着黄沙屁股后面跑，可奇怪的是，只要蓝海给黄沙喂饭的时候，黄沙总会老老实实地坐好，然后自然而然的张开大嘴，等着蓝海给他喂饭。
　　蓝海是个年少老成的孩子，虽然也只有七岁，但是，为人行事却一点也不像七岁的孩子。每回给黄沙喂完饭之后，还会小心翼翼的把黄沙的嘴擦干净，然后再往黄沙嘴里塞一颗糖，而每回这时，黄沙总会心满意足的笑着，然后安安静静的让蓝海给自己擦脸擦手。
　　小风扇的风隆隆隆的响着，吹乱了蓝海的头发，蓝海转过脸，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黄沙。和自己不一样，黄沙长的很漂亮，蓝海觉得，黄沙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把盖在黄沙身上的小被单拉好，盖住了黄沙那个圆鼓鼓的小肚子。然后自己才又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风扇依旧隆隆隆的响着，而感情，也随着风，在细细的蔓延着。
　　暑假一晃而过，黄宪也早从城里回来了。以前是招娣带黄沙去报到的，但现在招娣不在，吴梅刚好有事回了娘家，黄宪也只好自己亲自去了，可就在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蓝海背着一个小书包，静静地站在门口。
　　黄宪很喜欢蓝海，毕竟听话的孩子没几个大人不喜欢，再加上蓝海对黄沙很是照顾，照顾的就连黄宪都觉得自家儿子就是蓝海的小祖宗。
　　“蓝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爷爷呢？”
　　黄宪拉着还没睡醒的黄沙，对蓝海打了声招呼。
　　蓝海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依旧礼貌的回答道：“爷爷身子不好，我自己可以去报到，去年也是这样的，黄叔叔你忙吧，我带黄沙去报到就好了。”
　　黄宪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蓝海牵着黄沙的手，然后看着睡眼惺忪的黄沙，皱了眉头，道：“没洗脸刷牙吗？”
　　黄沙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便觉得突然一块毛巾盖到了脸上，然后便见蓝海出现在自己眼前，如往常一样给自己擦着脸。
　　“蓝海，你怎么来了？”
　　“你自己去刷牙，一会儿我带你去报到。”
　　“不要，我不要刷牙！”
　　黄沙正在反抗，只见蓝海一个眼神，便又低下头，一脸小媳妇的样子朝着厨房走去，然后拿了一根小牙刷，蹲在院子里面，心不甘情不愿的刷起了牙。
　　对于蓝海和黄沙的相处，黄宪大多都是听吴梅说的，如今自己亲自见，倒觉得神奇，这闹腾的小主，竟然也有人克得住！
　　“黄叔叔，以后不准这么惯着黄沙了，要让他早晚都刷牙，黄沙爱吃糖，不刷牙很容易牙疼的。”
　　正当黄宪还在感慨的时候，便听见一边的蓝海一言一板的对自己说着，说的让黄宪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额，好，好，好，这孩子的妈不在，我一下子也没怎么注意，以后我会记得的。”
　　得到了黄宪满意的回答，蓝海才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走向刚刷完牙的黄沙身边，从包里面掏出一瓶牛奶，递给黄宪，道：“还温着，喝。”
　　“我已经吃过早饭了……”黄沙虽然嘴里委屈的嘟囔道，可是还是默默地接过牛奶，喝了起来，那小脸蛋都皱在了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黄沙在吃什么毒药呢。
　　黄沙不喜欢喝牛奶，因为牛奶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可是蓝海总喜欢强迫自己喝。黄沙不敢反抗蓝海，除非是蓝海抢了自己的糖，因为如果蓝海不高兴，自己就会没有糖吃。
　　蓝海看着黄沙皱成一团的脸，眼睛里也开始噙着泪水，最终还是心软了，道：“喝不下就不喝了。”
　　黄沙立刻连连的点头，然后吧嗒的张开了大嘴，而蓝海也习惯的拆好了糖果纸，往黄沙嘴里塞了一颗糖，黄沙的脸也顿时像开了花一样灿烂，而蓝海则拿着黄沙剩下的牛奶，三下五除二的喝完了。看得在一旁的黄宪心里直打鼓：这到底是谁惯谁了？
　　“黄叔叔，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看着已经收拾好的黄沙，蓝海便牵着黄沙的手往门口走去，黄沙也咯咯的笑着，学着蓝海对着黄宪喊道：“爸，打扰了，我和蓝海先走了！”听得黄宪哭笑不得，这话怎么听着就感觉黄沙不是自家的，而是蓝家的呢？
　　很多人都发现，升上二年级以后，黄沙变乖了。但是只要认真观察的人会发现，其实不是黄沙变乖了，而是只要黄沙在蓝海的身边才会变乖。
　　黄沙性子闹腾，又有点无理取闹，因此村里的孩子都不喜欢和他玩。至于蓝海，虽然身边的人挺多的，但却没见蓝海和谁接触太深，新学期开始，大家便发现了，蓝海黄沙两个人总是呆在一起。
　　对此，大家很不满，因为觉得像黄沙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蓝海照顾甚至在一起玩。尤其是夏琳，为此没少在蓝海面前说黄沙的坏话。
　　黄沙不喜欢夏琳，他觉得夏琳是一只自以为是的母鸡，咕咕叫的，烦死了。但黄沙没跟蓝海讲过自己的想法，每回夏琳来找蓝海，黄沙总是故意抱着蓝海，然后对着夏琳吐舌头，气的夏琳好几次都哭着跑老师去了。
　　袁老师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她才不管黄沙干了什么，如今只要这个祖宗没有在闹腾，对于她来说，就是万事大吉了。
　　于是乎，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蓝家的孩子有多么宠着黄家的孩子，以至于每回村里的人看见蓝海和黄沙走在一起，都会笑着说道：“蓝海，又送你家祖宗回家？”
　　蓝海的生日在十月份，蓝海生日那天，一大清早蓝爷爷便给蓝海煮了一碗长寿面，上面还撒了很多葱花，按老一辈的说法就是以形补形，多吃葱的孩子聪明。而黄沙是在到了教室的时候才知道今天是蓝海的生日。
　　夏琳依旧如花孔雀一般，蹦跶到蓝海的跟前，然后递给蓝海洋一个精致的盒子，笑眯眯的说道：“蓝海，生日快乐！这是我亲自挑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有一就会有二，夏琳带头把礼物送出去了，接下来村头的其他孩子都乐呵呵的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都送出去，不一会儿，就把黄沙挤了出去。
　　“怎么，黄沙，你不知道今天是蓝海的生日吗？怎么你没给蓝海准备礼物？哦，对了，我忘了你家里穷，爸妈都是一副穷酸样，连糖果都买不起，天天跟乞丐一样跟蓝海讨糖果，哪里会有钱买什么礼物。”
　　夏琳笑眯眯的对着挤在一边的黄沙说道，语气里尽是嘲讽，黄沙这个人是耐不住性子的人，因此，不管是男是女，一拳便打到了夏琳的脸上，夏琳的鼻子一下子便流下了血，弄得班上顿时一片哗然，夏琳也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袁老师可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这黄沙才刚安静没多久，怎么又闹腾起来了，先把夏琳往校医室送了，然后袁老师严厉的看着黄沙，道：“怎么回事？黄沙，你怎么就不能安静会儿，这夏琳是女生，你怎么能打女生！”
　　“我怎么不能打女生！”
　　黄沙依旧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气的袁老师差点没有一巴掌打下去。
　　“袁老师，我会好好说黄沙的，你别生气。”
　　蓝海的话在袁老师的耳朵叫舒坦，但在黄沙的耳朵里叫刺耳，黄沙顿时不满了，大声喊道：“蓝海你大爷的，我有什么错，你是我的谁，凭什么说我！哼！”
　　“你——”
　　袁老师气的都举起手就往黄沙脸上煽去，黄沙的眼泪顿时布满眼眶，看的蓝海直直的心疼，伸手要抓住黄沙的手，却见黄沙一下子避开了，然后对着袁老师大喊道：“你凭什么打我，连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你凭什么打我，夏琳说我可以，就是不能说我家，更不能说我爸妈，难道我家穷就可以被他们村头的孩子欺负，哼，难怪大家都说你们村头的人都一个样，势力，恶心！”
　　黄沙说完之后，转身便跑了，而蓝海注意到，黄沙在转身后，眼泪便像泄洪一般，流个不停。
　　袁老师其实在打完那一巴掌之后心里可后悔死了，听完黄沙的话之后，更是惭愧不已。可自己是老师，也拉不下面子对黄沙道歉。至于蓝海，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立刻转身去追黄沙，可黄沙是什么人，出了名的皮猴，身子小可速度快，不一会儿便把蓝海给甩没了。
　　村头的孩子都七嘴八舌的跟蓝海说黄沙是个没良心的孩子，亏蓝海这么照顾他，可话说的越多，蓝海心里更难受，干脆请了假，便往黄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