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蓝》顾书晏

1、第 1 章

　　＜壹＞

　　夕阳西下，柔风缠絮飞。柏油路两旁的树木在沐浴夕阳的同时，也在轻轻地摇晃着身躯。它的影子逐渐被拉长，像拉面一样，拉长后再叠起，之后又被拉长。

　　在水平面上，仅有一辆公交车缓缓行驶着。直到化作一点，消失在眼帘。

　　一座小城，一条公路，一辆公车，在余辉里，有一种别样的温馨。另带着的，还有淡淡的落寞。

　　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车的。只是在公车门前站着，然后……我在众多的空座位中看到了一个人。是的，公车上只载着一个人。司机还在开车，但我的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整个瞳孔单单的透射着一个人的身影。

　　他的上半身被巨大的阴影所覆盖，身体懒懒的躺在座位上。山前橙黄色的帷幕愈浓。我呆呆的走上前去，想要看看他是谁……

　　＜贰＞

　　城市的夜，没有想象之中的喧闹，只是零星样的稀疏散着几个摊子。手里提着装有青色提子的袋子。这是我来这里上高中的第一次闲逛，较之初三的忙碌，高中生活也毫不逊色，每天过得都十分充实。

　　抬头看看似乎越走越远的朋友们的背影，攥着袋子的手指一阵紧缩，也许是想要抓住什么，也许是什么也抓不住。步子的速度在无意中逐渐加快，每个路灯都会有残影疾过，眼睛看着前方，却不曾想，与一双眸子对视住了。寡淡幽深，我的脑海闪过这四个字。

　　看着他，我分明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微不可及的快了几分。米白色的路灯下他的身上恍若绕着淡淡的光圈。像是天使，不过头上并没有金黄色的光环。

　　我扯唇笑笑，然后扭头向前，不知为何，心里却是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华丽异常的梦。

　　也许，我们是一路人。

　　＜叁＞

　　不喜欢的东西，即便是付出了再多的心血，我也会轻易舍弃。

　　所以当我捏着软的提子放进嘴里时，我便毫不犹豫的将满满一塑料袋的它们扔进了垃圾桶里。她们笑着，“现在这个季节，提子都是在冷库里放着的。”

　　我躺在床上，默不作声的阖了眼，然后静静的抬头，看着昏黄的灯光，有些的迷惘。

　　简单的节奏，一日又一日的重复着早已熟记于心的动作。

　　对于学习，谈不上是厌恶，但也不能说是喜欢。只是当作是命一样的去完成。我唯一喜欢的无非是拖着头，然后发愣。那个时候，就像自己远离了一切，没有压力，没有纷扰，别样的惬意。

　　遇见他，我归咎于一句话，世无偶然，不过命运使然。

　　夜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过之后，我慢吞吞的整理过书本，眨眨眼，在班里扫了一眼，散乱的只剩下了几个人。

　　打开教室门，又习惯性的看了眼楼道的监视器，黑漆漆的楼道除了一些班级一不小心溢出了光亮外，只剩下了那一点骇人的红光。

　　走出教室，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靠在我们班级的墙上，一动不动的。

　　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他，于是摆头看了我一眼，之后又继续靠着墙壁。

　　似曾相识的眸子，我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如何鼓起了勇气，来到他的眼前，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他不明所以，将手伸向耳朵，然后拿下一个东西，用极其干净的声音说道，“你说什么？”我笑着摇了摇头，他是带着耳机的，但是有些话，我并不想再说第二遍。

　　他顺手将另外的耳机也取了下来，抬起头，打量着我。

　　“你就是顾子晴？”声音很平淡，没有一丝的波动。

　　我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笑而不语，只是伸出插在裤兜里的手，指了指前方。

　　与我们班对门的是七班。

　　我顺着他手指的角度，斜着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个坐在前排中央的女孩子拿着笔，时而冥想，时而写字。

　　那是苏泠雪。我从小一起长大当然朋友，苏泠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有着我不曾拥有的灵动，彻彻底底的乐天派。但是自从上了高中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即便是在对面的班级，只有几步之遥。

　　心里顿时了然，随即僵硬的笑笑，以寝室快要关门为由，快速离开了那里。

　　刚刚铺好被子，灯光就在意料之中的熄灭了。枕头下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还没看名字，宿管阿姨便重重的敲了敲门，我下意识的按掉了，钻进被窝里，先是调了会议模式。然后翻了翻未接来电的记录，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遂又等了会儿，仍不见再打来电话。拿着手机愣了约莫三分钟，才将手机塞回了枕头下。

　　考试过后，我换了一个新同桌，性格活泼。

　　忘记了是哪节地理课，老师讲着：“……夏天刮的是东南风，冬天是西北风……”同桌接了一句：“到处都是风，比疯人院的疯还多。”

　　我揉揉额角，万年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的无奈。

　　后来，她又到处借尺子，碰壁后。捂着脸看不清表情的说道：“原来都这么无耻（尺）。”

　　我动容的微微抿了唇角。

　　倒是她一副夸张又吃惊的模样，“同桌！我终于见你笑啦！”惹得同学都侧目来看。

　　她的那句话似乎很轻易的就将我心里的枷锁打开。于是，我多了个伙伴。

　　是除了苏泠雪的另一个伙伴——都柚。

　　＜肆＞

　　那是我开学以来第一次见她，她的身边是他。白天恰好可以看清楚他的模样。白皙的皮肤，薄唇。看到我时，他扬起了笑脸，脸上有一个漩涡，有点儿萌萌的感觉。他的个子比苏泠雪高半头。

　　苏泠雪看到我，一路小跑过来，抱着我，拉东扯西的，还给我介绍了他——艾子语，好半晌才离开。介绍了很多，却独独忘记了介绍他的身份。

　　没由的感觉很温暖，原来开学至今她不来找我，是因为她不知道我在哪个班级，她的手机被妈妈没收了。
　　同桌扯扯我的胳膊，不停的抱怨着中午饭没时间吃了。

　　到文理分科的时候，我报了文科，同桌报了理科。

　　那几天，她总是问我报什么，我总是会说，到时候再说。因为我害怕自己的决定会影响到她的决定，从而影响她的前途。而她的文科还不错，我的理科也马马虎虎可以冲一下。

　　后来，当我们知道各自的结果之后，心照不宣的对视着，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苏泠雪报的也是理科。生活又恢复了一汪静湖，再没有了波折。

　　然而，我确实没有注意到，整整一个星期，艾子语居然就坐在离我不远的斜侧对面，只要一抬头，就能瞅见。
　　是该说自己太喜欢发愣还是怎的？

　　他对我笑着，我依旧冷着一张脸，有时候，我都希望自己从来不认识他，也不至于把自己表现得太不近人情。

　　晚上，手机发出振动，看了眼号码，有丝熟悉，接听了。

　　“喂？请问你是？”

　　另一边传来的是苏泠雪的声音。

　　“晴子！”

　　“嗯。你换号码了？”

　　“不是，这是艾子语的。”

　　“哦。”

　　我们聊了好半天，就当我们彼此说过晚安要挂了的时候，她忽然问道，“晴子你有喜欢的人嘛？”

　　我抿唇，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静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答，“没有。”

　　“哦。”她听到我的回答似乎很失望。

　　每天上课，只要我一抬头就会不经意的看着那个方向，他总是笑着看着我，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板起脸绕开视线。

　　很多次考试，很多次换座位，很多次换同桌。却没有了曾经吵闹的笑声。

　　每当换了新的同桌，我就会有一种莫名的习惯。带着善意的笑意盯着同桌的眼睛。却都被他们躲闪着拒绝了。

　　为此，我的一门心思也都放在了学习上，成绩大幅度提高。

　　高中很快的过去了，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暑假了。苏泠雪说，咱们聚聚吧。

　　我同意了，一共有四个人。艾子语，都柚，苏泠雪，还有我。我当场就愣住了，有点不敢置信都柚抱着艾子语的胳膊。

　　我笑着，“我先去一下洗手间。”没等他们点头，就落荒而逃。

　　当我得知艾子语与都柚相恋的时候，当我得知苏泠雪和艾子语在一个学校的时候，当我得知都柚单身一人要去浙江一所大学的时候。胸口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呆呆的喘不过气。

　　想着，又往口中灌了很多很多酒。

　　脑袋晕乎乎的，胃中涌得慌。

　　“我去厕所。”脚步踩的极为不稳，世界在转圈圈。

　　吐过之后，拿起纸巾擦了擦，揉揉眼睛，镜子里面有人影重重叠叠的。

　　一屁股坐在凳子，趴在桌上，再一抬头，却只看到了一个人影，然后缓缓吐了一句话， “是我失态了。”

　　没有预料中的故意奚落，歪起头，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他忽然靠前抚了抚我额前的刘海，嘴角挂着笑。再瞄一眼，恰好可以看到他有着完美弧度的下巴。

　　然后愣愣说了句，“你……你不是艾子语。”

　　他的声音缓慢而优雅，如流水一样传入耳中，“对，我的名字是萧赫。”

　　悠悠的闭了眼睛，然后对面传来了晕乎乎且熟悉的声音。

　　“晴子，你喝醉……醉也就算了，还……还做错位置。”

　　哦，原来我做错了位置啊。脑海里在黑色的布景下浮出了这么一句话。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那天之后，我在家睡了两天。

　　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句话，“如果你爱一样东西，应该放手予之自由。如果它回到你的身边，它就是你的，如果没有回来，则永远不属于你。”

　　后来，我们搬了家。

　　＜伍＞

　　邻居的儿子是他——萧赫。

　　至今我还心念着命运的玩弄。

　　然后想着当我打开门时，他忽然出现在我的视线。

　　他正在和爸妈说着叔叔阿姨再见，手正好放在把手上。当我打开门时，有一瞬间的傻眼。想着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抬起头的刹那，我分明看到了他的嘴角抽了抽。

　　我想，估计他也没有想到他的新邻居会是我。

　　于是，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后来，我又意识到了原来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浑浑噩噩的拿着通知书来到新的学校。呆呆的站在校门前，肩上忽然多了一只手，我咬牙，“萧赫你干什么？”

　　“跟着你发愣。”又是一阵低低的轻笑。

　　心里莫名的颤了颤，嘴角僵硬的勾起，柔和了线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