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拿酒来

3、三

　　从那时起，村子里的人都奇怪起来。
　　你说这个唐四的儿子，怎么就跟沈大飞的儿子玩在一起了，还天天有说有笑的，从村这头走到村那头。这按理说，他们俩不应该为父辈而彼此讨厌吗？
　　家家户户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们的疑惑也很快就被时间冲刷掉了。
　　日子平淡的一天天往前走。大雪山还是那么挺拔的直入云霄，小村庄还是在傍晚的时候升起袅袅炊烟。
　　当初的少年们，都长大了。
　　如今的唐葳沈竞已经是十八岁的青年了，都变得高高大大，身体结实板正。
　　沈竞在小河边迅速地洗着自己的里裤，生怕让过路的人看见。
　　虽然雪山没变，小湖没变，变得是他们的年龄和模样，变得也是沈竞对唐葳的感觉。
　　沈竞几乎每夜都会梦到唐葳，不仅这样，他还梦遗。
　　而且他娘给他介绍隔壁村的姑娘，他竟然认为很无趣，他现在不想跟别人在一起，他觉得每天跟唐葳走走路，说说话，听他唱歌弹琴，一起去采薇花就很满足了，他哪有什么时间去跟隔壁村的姑娘在一起？
　　他不想，一点都不想。
　　又搞得裤子上都是，唉，要是让唐葳那小子知道了，准会揍得我一头包吧。
　　沈竞抬起胳膊用没沾到水和皂角泡沫的手背抹了一把鼻子，憨憨得笑了。洗过衣服，沈竞端着盆子往家走。
　　远远的看着唐葳了，沈竞刚想往衣服上擦了擦手，打算过去跟他说今天在自己家吃饭。
　　咦？那不是隔壁村的李婶吗，她来做什么？
　　沈竞停住脚步，看李婶堆起笑脸跟唐葳说了几句话，唐葳沉默不语，见李婶说完便离去，李婶则在后面大声了叮嘱了几句，便乐得转头走向买肉铺了。
　　沈竞心中不快，这个李婶村里的人都认识，平生就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吃肉一个是替人做媒，她来找唐葳做什么？能有什么好事？
　　沈竞回到家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事，见他爹不在屋里，皱起眉头问他娘：“他又出去了？”
　　沈氏摆弄着手中的刺绣，叹了一口气：“不管他了，随他去吧。反正我也是不指望你爹了。起码娘还有你这个儿子，你是比你那个老子不知好多少，咱娘俩过好就行。”
　　沈竞见娘想开了，心中也感到欣慰。他是早就放弃他爹了，可他娘一直都还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失望，有失望就有痛心，如今娘想开了，他心中也放心下来。
　　“你看，你那个爹是没指望了，娘还有你可以指望不是？你今年也十八了，赶紧娶个媳妇安生过日子吧，有了媳妇家里也有人搭把手，娘还等着抱孙子哪！有了小娃娃，家里都热闹一些。”沈氏向往得看着沈竞。
　　又来了！娘都不知说多少回了，我都跟她说了现在不想考虑这事，她还喋喋不休，真是啰嗦！
　　沈竞不做声，每次他娘说起这个他就不回答。
　　“李婶今天来了，你碰上没？她今天是来给唐家小子说媒的，听人讲对方是隔壁村个漂亮的姑娘，家里是开肉铺的。我觉的呀，挺好，先让唐葳娶媳妇也好，我也能先抱着小娃娃。”
　　这几年沈竞天天跟唐葳在一起，沈竞娘早就把唐葳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了。
　　“李婶是来给唐葳说亲的？”沈竞呆滞得望着桌面，看今天那小子得表情，难不成他答应了？
　　他这么早就想要媳妇了？他跟我在一起呆够了？他不是说再过几年就跟我一起去京城吗？他现在找什么媳妇！
　　沈竞越想越气，越想越急。不行，我要去问问那小子，如果他真那么想要媳妇，那我就跟他挑明了！看他还有没有心情娶媳妇！
　　沈竞愤怒得推开门就跑了出去，沈氏坐在床边低声骂小孩子莽莽撞撞得。
　　风从沈竞耳朵吹过，闹的脑子嗡嗡作响，怎么都平静不了。他担心唐葳真的答应了，他不想看到唐葳跟姑娘在一起，他不想看到唐葳娶媳妇，他更不想看到唐葳有自己的孩子！他还没表露心思，他还没有给他足够多的温暖，他还没有让唐葳感觉到自己的想法，那这一切就还不能发生！
　　他急切地跑，到了唐葳家，他砰砰地将门敲地格外响。
　　门吱呀一声开了，唐葳背着箩筐一副要出去的打扮，看见沈竞满脸的急促，挑起一根眉毛说：“你身后没人杀你吧？跑这么急干什么，要不要喝点水？”说着便回头去找水瓢。
　　“不要！”沈竞大喝一声，吓得唐葳水瓢没拿稳，掉进井里。
　　“你小点声好不好！这是怎么了今天，咋咋呼呼让鬼撵了吗。”唐葳狠狠的瞥了沈竞一眼。
　　“你要干嘛去。”沈竞死死地盯着唐葳的脸。
　　这小子今天真不对头，唐葳心想，嘴上说着：“我采薇花去啊，不然我能干嘛去，找姑娘去？”
　　一听找姑娘三个字，沈竞慌了。
　　“你不能去！”沈竞脱口而出。
　　“我为什么不能去啊？”唐葳心中纳闷，你小子不是平时特喜欢采薇花吗，今天这是哪根筋抽到了？
　　“ 就是不行！你就是不能找姑娘！”
　　唐葳愣了，沈竞也愣了。
　　“嘿，我为什么就不能找姑娘？”唐葳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 因为....不为什么，你这是采薇花去啊？那咱一起吧！真是的！”真是的，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害我虚惊一场，还说漏嘴了。走吧走吧采薇花去，你赶紧把刚才我说的话都忘掉。
　　“是啊，我本身就是想去采薇花啊。诶不是，你刚才什么意思....”
　　唐葳话没说完，就被沈竞从身后推着向前走。
　　“ 咱们快去采薇花吧，我娘说要你晚上一起吃饭呢。”沈竞打着哈哈。
　　“行啊，那采完花我去打只山猪去。”
　　“好的好的，打猎大将，我们快走吧。”沈竞心中的石头咚得落下了。
　　前面的少年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只可惜沈竞在身后看不见。
　　“诶，以后我们是不是要一起去京城？”采花的时候，沈竞走到唐葳身边，弯下腰去拍唐葳腿上的雪。
　　感觉到唐葳的身子停顿了一下，接着听到一声轻微的回答。
　　“嗯。”
　　“京城应该是个好地方吧，我没去过呢，不过听村里去过的人说，特别繁华，里面有好多大官呢，还有皇帝，哎哟，你说我们的圣上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啊，哈哈。”沈竞在脑中幻想，趁着这几年赶紧跟爹沟通，希望再过几年爹能变得跟从前一样，这样就能跟唐葳一起去京城。自己懂一点医书，应该可以去个医馆做个门徒什么的，唐葳呢，靠着年轻力壮可以做做体力活，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可以很自由的活着，有他们两个就足够了。
　　沈竞现在还不知什么叫爱情，他只觉得自己想和唐葳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在一起，好像就是他最想要的东西。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在这大雪山中更好，还能照顾爹娘，只是唐葳定要去京城，那就随他吧，也许他就是喜欢繁华呢。
　　“你不要一直傻笑好不好。”
　　“啊？哦，呵呵，想到好笑的事情了。”
　　“什么那么好笑？”
　　“你的比我的短。”
　　沈竞满口胡言。男孩子和男孩子在一起，又是在青春期，肯定会拿自己的东西互相比较，以满足奇怪的虚荣心。
　　“你能不能讲点实话。”唐葳狠狠拍了一下沈竞的脑袋。
　　沈竞呵呵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比不过你，我闭嘴还不行吗！哼。
　　“你为什么想去京城？”
　　唐葳快速抿了下嘴唇，拍拍手说：“好了，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我打完猎就回你家。”
　　“ 嗯。”沈竞也拍拍手，还是这样，每次问这个都不回答，或许是他不想承认自己喜欢繁华热闹的地方吧。嘿嘿，这个小傻子。
　　沈竞已经走了，唐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

　　唐葳家中

　　“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太放纵自己，还拖累别人的父亲。”
　　唐葳吃过饭回到家，放掉手中的箩筐。
　　坐在床上的男人没做声，继续喝手中的酒。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唐葳夺过男人的酒，重重放到桌子上。
　　唐四抬起脸，听到这话，回过了神。
　　“等开春了就去。”
　　“嗯，”男子给倒了一杯茶递给自己的爹，“一定要把娘的牌位带回来，不要留给那老头！”阴森森得说道。
　　“知道，你爹我还不用你来教。”唐四接过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 最近你在家多练练身手吧，不要再出去了，到时别出什么了差错。”
　　还是青年的脸露出了决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