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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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回来时，已是傍晚了。天下雨，他踏进帐篷身上已是一片湿漉。
我走过去，帮他脱下外衣，置在塌上，然后径自去挑灯芯。这火光要更亮堂一些才好啊。
他也不说话，看了我一眼，便施施然地坐下了。
我回首看他，他一脸疲惫之色，浓眉紧锁，睫毛在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我心下不忍，在他身旁坐下。“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手掌轻抚上我的，抬眸与我四目相对，“明阳关……怕是守不住了。”眼中星星点点俱是灰暗。
我眉目微扬，“为什么，霍珂将军不是带去三千铁骑了吗，周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战斗力不足为患啊……”
他有些烦躁，放开我的手，直在榻上躺下，眼中升起怒火，“霍珂叛变了！”
我心下一怔，眼前浮现出霍珂那张憨厚白净的脸，他多年追随刘元左右，立下赫赫战功，刘元也待他不薄，在这军营中可以说他的地位仅次于刘元。……这样一个人，叛变了？
我心中转了转，“他可带兵一起归投敌军了？”
刘元皱着眉摇摇头，“那倒没有……副将王忻来报，说霍珂昨夜被请入周正帐中，不久就签下了请降书，在城楼上对驻守的两万将士宣读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直直看向我，“难道……？”
我对他笑了笑：“我亦不知，公子请自行思量。”
是的，公子，我一直叫他公子。仿佛我还是那个风月楼里小小的清倌，他每日来听我弹琴，逗我两句，然后匆匆离开。直到有一日，嬷嬷说我对着风月楼的贡献太少，不如多做些什么。他那时刚要进房，便听得这一番话。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嬷嬷手里塞下一锭银子，看着嬷嬷欣喜的表情，一手将我拉出了风月楼。我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不知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对于脱离了那污浊淫靡之地，也并未有太多感慨，我只是静静地，静静的跟着他走。
他从没要我做过什么事，也许他还不知道要对我做什么。他拉我走的时候也仅仅是十八九的年纪，他助我，仿佛一个伙伴帮助另一个受了欺负的伙伴。
他没有妻妾。听府上的下人说，他十三岁一介寒衣进了军营，竟在短短的几年里历练出来，成了皇帝身边的大将军，后来皇帝暴毙，后宫谋权，他发动兵变，撑起江山一角，为人亲善重信，为一方百姓所敬仰。我不知道他多少次九死一生才能达到如此的高度，那几年里，我只是成日的待在他的将军府，日日弹琴，看他的书，竟也不觉得烦闷。直到一日，外头超出寻常的吵闹，我看到他走入我的房间，对我笑了笑说，“走吧”，我才知道，有什么已经变化了。那个日日出入风月楼的少年，已然变成了权倾一野的刘大将军了。
“夏夏。”听到他叫我，我不由自主转眼望着眼前这个男子。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眼中因多年杀戮尽是锐利，然而在我面前却深深掩盖下了戾气。剑眉飞扬在明目之上，透出一派武人的英气，然而明眸之下厅里的鼻梁和略略苍白的薄唇却给他平添了一番文人的温婉。
他见我怔怔地望着他，不觉笑了，薄唇勾起一丝弧度，他拍拍我的头，“想什么呢？”
……薄唇之人，甚是薄情……不知为何，我竟突然想起风月楼的姑娘曾经的言语来。我心下一紧，连连回神，“嗯？什么？”
他仍是笑着，并不为我的出神恼怒，“我出去一下，你……还是先睡下吧。”
我对他浅浅一笑，“公子不必今晚出去。”
“哦？”他扬眉，他知道我定有下文，而不是仅仅因为下雨劝阻他。
“周正既扣了霍珂将军，他没有在他读完请降书便杀，定是要将霍将军留作他用的。何况，霍将军武艺高强，周正身边谋士虽多，却少真正有胆有识的武将，他定然是想将霍将军留在身边的。今夜正是他想留又不敢留的忧郁之时，公子若此时去，定然了了周正的某一心意。不妨待到明日，周正松一口气之时，公子再另作打算。”我只是默默的低下头絮絮地说着，却没有看到刘元复杂的眼神。
待我抬起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刘元时，他已恢复了清冽的眼神。他勾唇一笑，声音沉沉：“很好，那便依你之言。你去睡吧，日后不必日日在帐中等我。”
我心底略略扫过一丝莫明的情绪，看着他，却不见他有如何的异样表情，于是倒了个安，便回自己的帐子了。
这一夜我其实睡不好。我想刘元更是没睡着。
他最近似乎总是咳嗽。最近的将士折损得厉害，我成日见不到他，见到了却也只能干看着他皱皱眉，撇过头去，忍不住咳几下。
我很没有办法，寻思着明日去问问随军的大夫。
然后我便又想到平常问那些路过的将领们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