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闲庭君莫问

6、第 6 章

　　Chapter 16

　　于是，一刻钟之后，鹊声和晓山站在不知道谁家的屋顶上了。

　　说道上屋顶，这真是个技术活，鹊声羡慕的看着晓山，站在自家后院，蹬墙，上墙头，上树，跳上房顶，一套动作似练过般赏心悦目，而自己却胆战心惊的扒着借来的梯子，晃晃悠悠的往上爬。

　　“胆小，你快点！”说着，晓山便耐不住性子的拉过鹊声的手，带着她沿着窄窄的屋脊往高处走。

　　村里的房子高低错落有致，凌乱而热闹。上上下下好几个屋子之后，没安全感又紧张的鹊声只顾着脚下，彻底不知道自己脚下的瓦是谁家的了。

　　“最高点，我们脚下是整个村子最高的一间，怎样？风景这边独好吧。”晓山放开鹊声的手，三两步走到飞檐的角处，单脚站立，双手环胸，往下看去，四野寂静，只有蝉鸣一声和着一声，上有星光闪烁，下有灯火点缀，蓦地回头，“鹊声，喜欢么？”

　　夜色下，晓山的面容看不真切，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居然显出几分安静沉稳，鹊声才收拾好自己到处乱窜的心，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晃了神，恍惚看见一个长发男子，在明亮的月色里独立墙头，笑着回头，眉目弯弯，“你喜欢么？……你喜欢就好……”

　　鹊声不由自主的道，“喜欢，很漂亮……”

　　“哈哈，你开心就好，这里是属于我的，”晓山微笑着踩踩脚下的飞檐，又转过身去，俯身下看，“鹊声，你慢慢的走过来吧。”

　　“今天月圆，很亮，你看下面，这户人家种了一整个院子的石榴，这花开得真艳丽，啧……”

　　鹊声小小的挪动着，往前走了两步，离边缘还差很远便不敢再动，遂无奈的看过去，“晓山，我……我不敢过去。”

　　晓山挑起一边眉毛，一言不发，如履平地的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走过去，下了个台阶，站到院墙边上，“你就在这吧，要是实在怕，你就别嫌脏了，坐屋檐吧，我就在你旁边，”晓山陪鹊声坐下来，只不过他的双腿悬空，吊在屋檐边，惬意的甩来荡去。

　　鹊声仰起头，便是一大丛石榴枝丫，月色下石榴花艳丽到诡异的地步，绯红绯红的，有的还未开放，有的却已经半谢，挂着半大的石榴，似小灯笼般挂在枝头，晃悠悠，精致小巧。

　　月光从树枝的缝隙间洒落下来，淡淡的银辉，天空中的繁星都被遮掩的光华，暗淡而朦胧。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Chapter 17

　　“鹊声，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他们说是因为你爹爹？”晓山不经意的开口。

　　“哦，他们说的也没错。”过了一会，鹊声才接过话头，这些东西算是隐秘，但不知为啥，鹊声总想说出来，她觉得那些东西并不是爹爹身上的污点，对着经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不由自主的享受安静，很沉默，但是对着晓山，便有些不吐不快了。

　　“你知道的，我住在何叔家，你们都喊我鹊声，鹊声，其实我姓何的，我叫何鹊声，何叔得管爹爹叫声三哥呢……”鹊声微笑，低下头，“这些事，他们都不说，我这只是些猜测，他们不给我证实。”

　　鹊声看向晓山，无奈的耸耸肩，继续说道，“爹爹很喜欢西洋画，但是那个时候，大家认为外族都是蛮夷，不值得学习，爷爷他们觉得爹爹这是玩物丧志，败坏家族，遂将他逐出家族，不得进何家祖坟，呵呵，所幸爹爹只有我这么个女儿，进不进都无所谓了。”

　　“于是，爹爹跟着他的师父，唔，应该说是先生，去了大洋彼岸，年轻气盛的人，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喜欢画画，便自己去追逐了……”鹊声眼神幽远，想到小时候的日子，若有若无的笑笑。

　　“后来，他救了一个被贩卖的中国女孩，然后那个女孩成了他的妻子，开始他们很和睦，于是有了我，但是渐渐的开始有了矛盾。爹爹喜欢西洋画，爱屋及乌，喜欢一些西化的事物，尽管同时，他无时无刻不在思乡，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里么？你肯定想不到，我在关于这片土地的画作，诗作中长大……我如何能不迷上这里，如何不能对它了如指掌……”

　　“扯远了，继续说事吧，我娘……她作为一个被迫离开故土，被拐卖到那里的人，她迫切的思念故乡，同时，她怨恨那里，如果不是，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啦，如果不是因为我爹——这也没意义，反正后来，她走了，一声不吭，什么都没带走，除了爹爹的几张画作，听说她是回国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一张流落在外的丹青画作，我迷上了它，我觉得它能给我我想要的安宁，可以稍稍磨平爹爹的哀愁，我们争吵了很多次，不过最终他还是带着我回来了，住在另一个镇上，离这里很近……我想，他迫切的想要回来，但是又不敢踏足这里，他请了宋先生教我书画，后来何家后悔了，于是你便在这里见到了我。”

　　鹊声收了音，看着晓山，她相信晓山不会把这些传出去。

　　晓山也看向她，总是弥漫着戏谑之光的眸子里，难得的没有笑意，空落落的，却又深似潭水。他拉起鹊声。

　　“你回来了，真好……”

　　Chapter 18

　　“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谢谢你的月光，谢谢你的石榴花。”鹊声笑得俏皮。

　　“呵呵，那就明天再见？”说罢，晓山跳到院墙上，再一转身，越过院墙，向远处去了。

　　鹊声微笑着看他远去，临转弯前，晓山转过头来，诡异的笑，说了句什么，鹊声侧头想着，对上口型，晓山说，不祝你晚安了，明天你会很乐意再见的。

　　切，晚安都不说，明天才不想见到你呢，我只要见火烧云。鹊声退两步，转身，直接傻了眼，额，这到底是谁家的屋顶啊！！！！

　　鹊声恨得牙痒痒的，这个晓山，一点好事都不做！分明就是故意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天哪，这怎么下去啊！这户人家灯都没亮，分明是没人在啊，现在只能祈祷自家后院的那副梯子没有被收走了，呃，以晓山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额，我什么都没说……

　　鹊声小心翼翼的走在屋顶上，额，这边左转，再右转，右转，上去，嗯？来的时候似乎是上了层屋顶，现在不应该下么？！鹊声停下来，四下一望，顿时欲哭无泪，屋顶们都长得一样啊！都是似曾相识的啊！这下可好，怎么回去？

　　鹊声傻愣愣的站着，跳？不敢啊，可是，哎，没有可是了，这里好像也不算很高，刚才晓山跳下去的那个好像更高，往下瞅瞅，唉，不行，还是有点高，跳，还是不跳，这是一个问题。

　　正在鹊声闭眼准备下跳的时候，一声天籁传来，“这不是何家的那个女娃么？”

　　只见脚下的屋子灯亮了，一位妇人走出来，惊异的看着站在屋檐上的鹊声。

　　最终鹊声被这位大婶送回了家，在挨了何婶无数的白眼之后，鹊声得知，村里最高的屋子是晓山家的，遂反思，似乎遇见晓山，自己就处在无限变笨的状态下。

　　明天一定要逮到晓山，狠狠的骂他一顿。鹊声闭上眼，这是那夜最后的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