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帝国--追忆巴比伦(亚历山大大帝同人)》ayaladehui

17、17.距离

　　“陛下”我在菲洛塔斯死后第一次单独面见亚历山大，抬头望见的仿佛已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帝王的面孔。“听说您下命令急召帕米尼欧将军。”数十年的政治经验告诉我这时的召令对于此刻仍然对儿子的死一无所知的帕米尼欧来说就是死神的呼唤了。失去了小儿子的帝国重要军事指挥官，同时也是一个拥有军队指挥权的军事将领在得知真相后会是个多么危险的存在，相信亚历山大和他的御前顾问们比我更清楚的明白这一点，而亚历山大更会毫不犹豫的除去这个威胁。

　　“恳请陛下收回召令让臣下亲自通知并接老将军来。”我没有抬头，惟恐一瞬间就被亚历山大看穿我的心思。亚历山大扶住我半跪时前屈着的肩，将我的肩头扳起，于是我便愣愣的望向了那张再熟悉不过依旧温柔平静的脸庞，以及那日益深邃的眼睛和微微抽动的嘴角。他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软弱了，赫斐，我的密使此刻已经到了，而帕米尼欧将军将会成为有史以来接受国葬最高待遇的将领。这是在我所处的立场上所唯一能做的事了。”

　　心沉至渊底的感觉，明明在菲洛塔斯死的那刻就不该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从古至今，历史不就是如此吗？再怎样绚目的辉煌也不过是由一抹抹鲜血所书写下的。人们记下了光辉的同时却遗忘了黑暗，抹杀了失败的人物及不光彩的事件。我真的很想问出口：亚历山大，你忘了吗？菲洛塔斯也是幼年时与我们一起在马其顿的原野上玩耍的伙伴啊，是为你征战的将领，也是将你拱上王位并且一直坚定不移支持着你走到今天的人。如果有一天，会不会我就成了菲洛塔斯，而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如同踢走阻挡在你面前的一块石子。

　　之后亚历山大一直依在窗前，没有望我也没有再说话。呵，我苦笑了一下，即使没有答案，即使菲洛塔斯的死，也不会改变我的心。如果我处在亚历山大的位置上一定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人的命运是由历史所决定的，而我无法责备亚历山大，他也是深陷在历史的洪流里不能自拔吧。

　　“陛下，恳请您让我将帕米尼欧父子的灵柩护送回马其顿，让他们至少能在死后回到故乡。”我低头期待着亚历山大的许可，并没有注意到走近的脚步，波斯华服擦过地毯时细微的摩擦声，转眼间亚历山大走近并俯下身将半跪的我紧紧抱住，轻轻颤抖的身体，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在了我的肩头。这是怎么了。那是泪水吗？

　　“陛下？”我愣住，手轻抚过他的脊背，亚历山大猛得一惊并放开我，急退到我所触及不到的地方，面孔上也是一片茫然，好像从梦中醒来不知身处何处的模样。我们彼此怔怔的望着，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的脸颊感到一丝温暖，不知不觉间亚历山大的手轻触过我的脸庞，从他袖口间传来淡淡的波斯麝香味，这个曾在沙场上习惯了风餐露宿的领袖什么时候也逐渐接受了东方的享乐方式与风俗习惯。这种距离感不是一天两天内形成的。虽然我知道无法将菲洛塔斯的死完全归咎于亚历山大，但在内心的深处我有种负罪感。同样是亚历山大童年的伙伴与挚友，我还活着，而菲洛塔斯已死去，只有活着的人才会为死去的人感到痛苦，如果我的位置与菲洛塔斯互换，那么菲洛塔斯又会做些什么呢？想到这，我不禁撇开头，从亚历山大抚摸中逃离“陛下，无论如何，请一定要好好考虑我的请求，我替亡者感谢陛下的恩惠。”冷静而淡漠的话语让我自己的心也僵住了，我是在胁迫一个帝王作出决定吗？亚历山大转过了身，我不再能看见他的表情“我说过的，赫斐。你的愿望，我是不会拒绝的。”说完，他已走远。为什么那语调里仍掩不住一丝颤音，他在动摇吗？我低下头，“感谢陛下，我也告退了。”

　　不久亚历山大的处境开始进退维谷，反对亲波斯势力的人集聚在皇太后奥林匹娅斯身边不断制造麻烦，他们企图利用太后在国内的权力来制约亚历山大，从而控制亚历山大的东方扩张政策。而奥林匹娅斯也不停的写信给亚历山大，督促他回培拉整顿政局，并早日和她为其选好的傀儡皇后西尔维斯成婚。然而亚历山大太明白这其中的含意，他从未考虑过被任何人所掌控主宰，尤其是他那血液中拥有相同控制欲望的母亲。也许自东征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再未想过回马其顿。对他来说，世界就在他的脚下，而他要做的只是踏出去一步再一步。

　　我最终还是没能够护送帕米尼欧父子的灵柩回国。菲洛塔斯最后也只是埋在了异国不知名的土地上。我为他在艾克巴塔那郊外的高地上选取了一块视野开阔地，希望他的灵魂能眺望到远方的故乡，寻回重归故土的路途。“对不起，我的兄弟”我默默将酒倒向无名的墓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你共酌，希望那一天并不遥远。”我望向远处发白的天空，在这一刻，静宓的风吹来，分不清是快要入夜还是黎明在即，只是希望你同样也原谅亚历山大身为君主的身不由己，菲洛塔斯，其实你早就明白并看清了这一切，是不是这样。一瞬间，我竟看见了菲洛塔斯微微带着笑容的身影，就那么半是戏谑半是无奈的望着我，我等待着他的呼唤，像往日般走来拍着我的肩喊着我的名字“赫斐”，可是身影渐渐淡去，他意味深长的凝望我了片刻，再没有了任何犹豫转身消失在阴影之中。就是这一刻，连他死在我怀里也未曾落下的泪水从我的眼眶中夺眶而出，这时我才感觉到真正失去了他，再无法与他一起谈心，一起饮酒，一起骑马驰骋，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了。今天之后他将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淡忘、消失。“菲洛塔斯”我跪在了地上，手指扎入了土壤中，被石块割破后流出的血滴在地上融于了土中，或许这时我和他才离的最近，我们的血融在了一起，在这块大地上，见证着历史和悲剧的产生。“我会忘了你的，朋友，”我流着泪水微笑着“所以由你来记住我吧。”酒壶中的酒被我一饮而尽，像是雨水洗净连日来的阴霾，泪水之后，只剩下微笑了吧，我最挚爱的朋友呵，由我替你活下去，从此，让你活在我的生命里吧！